光头男子强迫修坐下后,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为什么要故意坐在他旁边?光头男子就像要观察修的脸似的挨近他的肩膀,吓得修把身体往墙边挤,光头男子粗犷的手摸上他的大腿。

带着体温的触感让修毛骨悚然,他反射性地拂开。

“哎哟,好冷淡。”

“啊?”

“啊什么啊,你不是来面试的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

“人家是这里的经理,叫作林,你呢?”

修不想拿出简历,但总不能连名字都不说。

“我叫时枝修。”修说。

林点点头:“那你在这里要叫什么?叫小修好吗?”

“我,在店里要做什么?”修哑着嗓子说。

“做什么?陪酒小弟啊!”

“陪酒?”

“你什么都不知道呢!呵呵呵!”林扭动着魁梧的身体说,“顾名思义,就是专门来陪酒的呀!小弟站在柜台内,如果客人指名,就去旁边陪坐。你会喝酒吗?”

“喝是会喝……”

“太好了。最近很多年轻人都不喝酒,真伤脑筋。可是你这副模样好土!”林大大咧咧地打量着修的服装,然后说,“嗯,但也无所谓吧!也有人喜欢这种类型的。”

“呃,”修不安了起来,“你说的客人是……”

“男的啊,这还用问吗?”

“两个男人一起喝酒吗?等……等……等一下!”

修急忙打断林的话。他总算摸清楚这里是什么店了。

“我不知道是这种店……”

“不知道,所以呢?”

林蹙起眉头,表情瞬间变得凶狠。修缩起脖子:“我……我想我不太适合……”

“这是哪门子的话?你不是来面试了吗?”

“对不起。”修垂下头。

“而且你缺钱吧?”

“这,嗯……”

“那还挑什么?其他地方还能找到这种一天两万的兼职吗?”

“可是……这我……可是我没有经验……”

“既然没经验,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凡事都该体验一下!在我们这儿工作的孩子也有像你这样的,大家都是为了钱而努力工作!再说,”林接着说,“有些客人会赏很多小费呢!”

“可是……”

修依然不愿意。

离开玫瑰后,修松了一口气。他原以为大难临头,没想到对方竟爽快地放了他。仔细想想,一般的工作,店家不可能一天付两万元薪水,虽然他早就料到不会是什么正经生意,但是不管怎么缺钱,修都不想做到那种地步。这下又回到原点了,一想到今天得继续寻找兼职,他就忍不住想叹息。

修往歌舞伎町走去,经过三丁目时注意到一群人,他被勾起兴趣,往那里走去。踮起脚穿过人们的肩膀望去,他看到一张写着“三点开业”的红纸告示,好像是弹珠店换装潢重新开业。看看手机上的时钟,两点五十五分。

修已经下决心不碰弹珠了,皮夹里只剩下四千多元。只有四千元,如果不能立刻中大奖,连十分钟都玩不到,但弹珠店重新开业的话,非常有可能只投资一两千元就中大奖。以前他也大赢过几次,都是在弹珠店重新开业的时候,虽然是重新开业,但客人看起来不多,也许是个好机会。

“背水一战,碰运气了!”

修想了个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理由,挤进人群中。

屏息等待开店之际,修仍不知道究竟该不该下场,但在自动门随着刺耳的音乐声打开的瞬间,他的迟疑烟消云散。修随着人群拥入店内,本来以为很难占到弹珠机,但客人不多,很轻易地就抢到新弹珠机。而且不知道兑珠机是不是出故障了,一千元换到的钢珠比平时还多,他暗自窃笑,觉得这是大好机会。修立刻开打。

这家店不愧是新开业,弹珠机数字转得特别快,修感觉没多久就能开出大奖,但可惜都只差一号,没能凑齐三个。撑了一阵子,修输了两千元,额头开始冒汗。周围好几个客人脚边都堆起钢珠盒了,为什么自己偏偏没那个运气?要是现在停手,晚上还勉强能睡网咖,如果继续打又输了,就只能睡街头了。该让手头这点钱留到明天吗?还是赌上那渺茫的可能性?

修把手插进皮夹里,犹豫不决,即使现在收手,在网咖住一晚后,明天一样身无分文。明天身无分文与现在身无分文又差得了多少?既然如此,干脆一口气决胜负。

修铆足了劲继续打,但接下来的一千元钢珠也被弹珠机无情地吸走。把最后的一千元从皮夹里抽出来时,他的脑袋热得几乎要烧起来。想到之前输光生活费时也有这种感觉,他有了不祥的预感。每回只差一个数字时,他就握紧把手,内心祈祷:“中啊!”虽然对着机器使劲也是白费功夫,但他就是不由自主地用力。然而,钢珠还是不断减少,等到上盘的钢珠少到都数得出来时,修连祈祷的力气也没了。一股猛烈的懊悔与焦躁感涌上心头,他的胃部剧烈绞痛。

“已经不行了……”

修陷入呆滞,盯着盘面上跳跃的钢珠,就像意识被罩上了一层膜,店里的音乐声听起来好遥远。只剩下最后几发钢珠时,画面里出现了两个“七”,就等下一个数字了。修冷冷地“哼”了一声,放开把手。“反正一定不会中。”仿佛在为没中奖打预防针似的,修在内中默念,掌心渐渐冒出汗来。转速变慢,第三个“七”慢慢地从上方落下。

“冲啊!”修仿佛要扑上弹珠机似的大叫着,最后钢珠却停在“八”。他的肩膀无力地垮下来。这时,画面突然又转动起来,凑成了三个“七”,是起死回生的大奖。

接下来情势逆转,修开始走运了。他连续中了三次大奖,装满了整整四盒钢珠,也就是四连中。虽然要看兑换率,不过一盒钢珠通常可以换到五千元,所以应该有两万元吧!

修买了罐咖啡,就像在喝庆祝胜利的美酒般品尝着,烟瘾也蠢蠢欲动,但他觉得把钢珠换掉会影响运气,便忍了下来。

孤注一掷果然是对的。只要有两万元,就可以慢慢物色兼职了。他的心情与刚才截然不同,爽快极了。

修知道应该见好就收,但又觉得鸿运当头。他环顾周围,好几个客人身旁都堆起十盒以上的钢珠盒。如果有十盒,就可以久违地奢侈一下。他觉得应该再坚持一阵。然而,期望落空,修打光了一盒,还是没有中奖。虽然失望,但是跟刚才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毕竟他还有三盒满满的钢珠。

把这三盒拿去换钱吃饭吧!修放开把手,盘算着要吃什么。

昨天吃过汉堡以后,就什么也没吃。一想到这里,修就觉得刚才打掉的钢珠太可惜了。只要有一盒钢珠的钱,吃烤肉就没问题。自己怎么会没想到呢?赢到四盒钢珠时就应该当机立断,先去吃烤肉的。不,现在还不迟。如果又中了大奖,赢到四盒钢珠,就立刻停手去吃烤肉吧!

修这么决定后,再次握住把手,然而下一盒钢珠很快就见底了,爽快的心情也消失无踪。既然如此,不赢回刚才的两盒不能甘心,如果花上两盒钢珠的钱,别说是烤肉了,喝酒也没问题。

打光了第三盒钢珠,弹珠机依旧沉默着,修怒火中烧,正要把手伸向第四盒时,他赫然回过神来。万一这一盒也输光了,他就血本无归了。因为曾经赢过,他无法接受自己又变得身无分文。

“唉,算了。”修喃喃地说,总算说服了自己。虽然一盒钢珠只有五千元,但他还是赢了一千元。

弹珠店外已经暗了下来。能打发入夜前的这段时间,就该满足了吧!修叫来店员,把钢珠换成代币。他询问店员,店员说代币兑换处在店的后方。兑换处的窗口只开了一个半圆形的口,看不见里面人的脸。

修把代币递进去,一只疑似老太婆的手抓住后缩了回去。很快,满是皱纹的手从窗口伸了出来,递出千元钞票。修漫不经心地接过来,随即因为那薄薄的触感而大吃一惊。千元钞票只有一张。

“喂,”修窥看窗口内,“算错了。”

窗口深处,老太婆用赤红混浊的眼睛瞪着他。

“哪里错了?你的奖品是这个吧?”老太婆挥挥白色塑料板说。

“对啊!”

“那就没错了!这代币是一千元。”

“那是店里的人搞错了吗?我换了一整盒钢珠!”

“你不知道吗?这家店的兑换率变了,从今年开始,变成一元弹珠了。”

“一元弹珠……”修茫然地低声复诵。

“对啊,钢珠一颗一元,所以一盒一千元,没算错啊!啊哈啊哈!”老太婆用漏气的声音笑着。

修拿着千元钞票,走到店外一看,旗帜和海报上确实写着“一元弹珠”,是自己来的时候因为人潮拥挤而漏看了。听说最近很多弹珠店都转换成这样的营业方式,但没想到这里也是。难怪虽然是重新开业,店里的客人却那么少,而且一千元还能换到那么多钢珠。一盒钢珠一千元的话,就算打出十盒,也才一万元而已。修为打出四盒钢珠而欢天喜地的时候,其实才回收了本钱,根本没赢,而他却在那里梦想着吃烤肉什么的,光想就觉得既生气又可笑,浑身无力。而且输到只剩下一千元,等于赔了三千元。

“既然只有一元,怎么不写得更清楚一点嘛!”修愤愤不平地骂道,跨出脚步,忽然又停了下来。他原本打算像平常那样走去歌舞伎町,但摸摸口袋,零钱只剩五百八十元,和皮夹里的一千元加起来,他全部的财产是一千五百八十元。如果要住网咖,即使选五小时一千两百元的夜间套餐,只能剩下三百八十元。只剩下这点钱,后天开始他就无处可去了,所以今晚只能露宿街头了,但即使露宿街头,只剩下一千五百八十元,能撑到找到兼职吗?而且露宿街头让他觉得很不真实。不管再怎么不走运,也没道理非陷入那么悲惨的生活不可。打电话给雄介、政树或晴香借钱,才是符合常理的解决之道吧!当然,即使他们愿意借,顶多借他几千元,他不可能借到几万元。只有这点钱的话,不出几天,他又得流落街头了。而且为了一点小钱向人低头,也非他所能忍受。雄介和政树姑且不论,再向晴香开口借钱,她一定会更瞧不起自己。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不必依靠他们就弄到钱呢?修站在街头思考着。

这下真的走投无路了。今晚开始,他连睡的地方也没了,成了不折不扣的游民。修觉得口渴,肚子也饿,可是手头仅剩一千五百八十元,连花掉一百元都可惜。

总之,先找到睡觉的地方吧!修这么打算着。正要跨出脚步时手机却响了,屏幕上显示着陌生的号码,修一开始以为是玫瑰的林打来的,但他并没有把手机号码告诉林。他讶异地想着是谁打来的,按下了通话键。

“是时枝修吗?”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

修含糊地响应:“是……”

对方说了一个陌生的公司名称,然后说:“我们缺人,这么突然不好意思,不过,你明天可以过来面试吗?”

修一头雾水,含糊其词,对方不耐烦地说:“发纸巾的兼职!你不是登记过吗?”

这么说来,修完全忘了自己应征了发纸巾兼职的事。他急忙答应明天前往面试。那个男人说公司在神田,一周工作五天,每天五小时,时薪一千两百元。

“明天早上六点过来。如果面试通过,就直接上班。”那个男子态度冷淡地说完话便挂了电话。

发纸巾的兼职是日薪,所以只要通过面试,明天就可以领到薪水。时薪一千两百元,工作五小时,所以一天有六千元。

“太好了!”修忍不住大喊。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果然说得对。这下子他或许就不会沦为真正的游民了。

从新宿到神田坐电车要一百六十元。一千五百八十元扣掉一百六十元,是一千四百二十元,即使在网咖买五小时一千两百元的夜间套餐,还剩两百二十元,吃两个百元汉堡或便利店的饭团都没问题。虽然担心万一面试被刷下来该怎么办,但只是发纸巾的兼职罢了,不可能不通过吧?真的被刷下来再说吧!他虽然这么想,但也觉得就是这种乐观的性格招致了过去的失败。吃的就选汉堡或饭团。住的网咖是不是该换个更便宜的?与其省那一点钱,一开始就不该打弹珠,而且如果单纯想要钱,留在玫瑰就好了。为了不对今天的一切感到后悔,不管汉堡还是饭团都应该吃上两个,也应该继续住先前的网咖。修觉得自己又在编造冠冕堂皇的借口了,但也许是因为想到了食物,他饿得受不了了。

“总算找到兼职了,总有办法的。”修这么告诉自己,往歌舞伎町走去。

第二天早上刚过五点,修就离开网咖。离六点的面试时间还早,但万一迟到,一切都甭谈了。修直接前往新宿站,坐上电车。

外头天色依旧昏暗,车厢里却已经挤满了人。因为是一大清早,乘客大多身着便服,穿西装的人不多。是派遣人员或兼职族吗?他们的穿着打扮很不起眼,表情也十分阴沉,让修觉得很亲近,但要论手头拮据,他应该是第一名。

皮夹已经空了,口袋里也只剩一枚十元硬币。昨晚,他在外头闲晃到十二点多,然后回之前的网咖过夜。晚饭时他犹豫要吃汉堡还是饭团,最后买了两个便利店饭团,手上的钱剩下一百七十元,再付掉电车费,就只剩下十元了。

这年头连幼儿园小朋友口袋里的钱都不止十元。想到这里,修就觉得无地自容,但从今天开始,每天都可以赚进六千元,拿这笔钱在网咖过夜,就算选择十小时的夜间套餐也绰绰有余。自己竟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奢侈,修感到毛骨悚然。原本那么厌恶的网咖生活,居然成为习惯。

“不行,不行!”修摇摇头。以前那样住公寓才叫正常,现在是异常的。他转换情绪,下定决心尽快脱离这种生活。

面试公司位于神田车站前一栋狭长大楼的五楼,其他楼层似乎都是放高利贷的,大楼外布满了五颜六色的招牌。

修打开写着“KY策划”却看不出是做什么的办公室大门,一个年纪近四十岁的男人探出头来。他理着短发,戴着金边眼镜,虽然穿着深蓝色西装,也打了领带,但乍看还是给人一种小混混或流氓的感觉,让修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个男人面露笑容,以亲切的口吻说:“噢,是昨天我打电话通知的小兄弟吗?”他的门牙缺了一颗,一笑就变得一脸呆样。

事务所内部十分狭窄,装潢单调乏味,只有两张肮脏的办公桌和寒酸的接待沙发,角落则堆着装纸巾的纸箱。

修在皮革斑驳的沙发上坐下,这个男人迅速浏览了简历,然后说:“那就请你开始吧!”

这样面试就算通过了。虽然轻易过关让修松了一口气,但这家公司看起来不怎么赚钱,他开始担心自己是否能顺利领到薪水。

这个男子姓毛利,名片上的头衔是分店长。据他说,公司在都内有许多分店,主要业务是给英语补习班、美容沙龙、健身中心、个人信贷和电话聊天室等公司分发纸巾。

修表明自己是第一次发纸巾,毛利却说这样更好。

“做惯这种兼职的家伙常会作弊,比如把纸巾丢掉,或是一次发好几包给同一个人。可是一作弊马上就会被发现。”毛利从金边眼镜底下瞪着他,“如果被发现,我们不仅不发薪水,还会要求赔偿!”

作弊拿不到薪水的教训,修在派报的时候已经尝到了。

“我不会做那种事。”

“很好,那接下来就是怎么发。发纸巾看似简单,但也算一种服务。”毛利从纸箱中取出一沓纸巾示范,“声音要清楚,要面带笑容。还有,纸巾要递到路人手部的位置,这是让对方收下的诀窍。你来当路人,从那边走过来。”

修照着毛利说的走过去。

“麻烦您了解一下!”

毛利放松脸部肌肉露出笑容,递出纸巾。或许是长相使然,那副表情与其说亲切,倒不如说恐怖,但修还是装作敬佩地点点头,接下纸巾。

“懂了吗?那你来试试看。”

换毛利当路人,从对面走过来。

“麻烦您了解一下!”修笑着递出纸巾,但毛利不理会,径直走了过去。

“不行不行!递纸巾的时候脸不可以朝下。看对方的眼睛,是服务业的基本,重来!”毛利说完,随即又抬了抬下巴,“算了,没时间了,其他的叫他教你。”

不知不觉间,修的身后站了个肥胖的男人,看上去接近三十岁,身穿格纹衬衫,背着背包。

“他叫轻部,是发纸巾的行家。这位是今天开始来做兼职的,叫,呃——”

“我叫时枝修,请多指教。”修行礼说。

轻部满是痘疤的脸松弛下来,应了声“哦”。

修与轻部扛着纸箱,来到神田车站前。

纸箱里塞满了印着可疑消费贷款广告的纸巾。一个纸箱里有五百包,一个人要发完三箱,也就是一千五百包。

“五个小时发得完吗?”修不安地问轻部。

“其他地方是按发完的时间算工资,不过我们是五小时工作制,所以照自己的节奏发就行了。”

“毛利先生时不时会过来查勤,而且一定要做满五小时才领得到钱,提早回公司只会被吩咐做杂事。”

随着通勤高峰期逼近,车站不断吐出人潮。修与轻部开始分头发纸巾。

纸箱放在脚边,左手挂着装纸巾的塑料篮。篮子是红色和紫色的,颜色鲜艳得丢人,但现在不是在乎这种事的时候。周围有几个人也跟他们一样在发纸巾。

“麻烦您了解一下!”

修从篮子里抓出纸巾递给路人。他担心人们不理他,但六七个人里总会有一个收下纸巾。才一个小时就清空了一个纸箱,照这速度,再有两小时就可以发完。修觉得自己或许有发纸巾的才能,但通勤高峰期一过,纸巾就渐渐地发不动了。

尽管照着毛利说的,看着对方的眼睛递出纸巾,但还是完全被漠视。不少路人不是用厌恶的眼神朝他一瞥,就是像看到脏东西似的急忙闪开。接二连三被人忽视,修开始觉得自己无用至极,刚才的自信完全消失,声音也变小了。这时应该向轻部请教诀窍才对。为免纸巾被偷,修抱起纸箱四处寻找轻部,却完全不见他的人影。无计可施之下,修只好回到原来的地点继续发纸巾。修忍受着路人的忽视继续发,纸巾总算开始减少,但因为不习惯久站,脚痛了起来,一直出声招呼也让他筋疲力尽。喉咙渴得要命,但身上只有十元,连果汁都喝不起。

花了整整五小时,总算发完所有纸巾,修累得几乎当场瘫倒。

他拖着脚步走到事务所所在的大楼,这时轻部搭着电梯下来。轻部的痘疤脸上没有半点疲劳的神色,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翘班。如果有发纸巾的好地点,修也想知道。

“请问你去哪里发了?”修客气地问。

轻部眨眨混浊的眼睛说:“哪里?就是一开始的地方啊!”

“可是我发到一半时去找过你,想向你请教发纸巾的诀窍。”

“那个时候我已经发完去吃饭了。再见。”轻部抬了下手,说完就离开了。

修去找轻部,是发纸巾三小时左右的事。他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完一千五百包。明天一定要向轻部询问发纸巾的诀窍。

修回到事务所。

“噢,辛苦了。”毛利露出缺了颗牙的笑容,递出一只牛皮信封。

“谢谢。”修鞠躬收下,却摸到硬币的触感,感到不解。薪资是六千元,不应该有硬币。他偷偷检查信封,里面装了五张千元钞票和四枚百元硬币。

“不好意思……”修客气地开口。

毛利似乎察觉到他想问什么,马上回答:“金额没错,已经扣掉百分之十的所得税了。”

兼职薪资才六千元,需要扣那么多税吗?修虽然怀疑,但怕惹毛利不悦,所以不敢吭声。

一离开事务所,饥饿与口渴让他一阵天旋地转。

正值中午,车站前弥漫着令人垂涎的各种香味,是烤肉、煎鱼、拉面的味道,还有咖喱的香气。该吃什么好呢?修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冲进拉面店。他知道不该奢侈,但明天也会有五千四百元的进账。

“就当庆祝找到工作!”

修把心一横,点了生啤酒和大碗拉面。将冰凉的生啤酒一饮而尽,干渴的喉咙立刻震动不已,他感觉得到酒精流过每一根血管,循环至全身。好久没吃的拉面也美味得令人难以置信,他吃得一干二净,一滴汤也不剩。

为什么这么普通的事,却能让自己感到如此幸福?修在开往新宿的电车里想着,但还没想出答案,睡意就忽然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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