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这哪是闹钟,这分明是我的丧钟。”
“牙膏递给我。”路城山说。
裴淞睡得脑袋发懵,叼着牙刷,先递给他洗面奶,又递给他内衣裤洗衣液,路城山不得不绕过他后背,去牙刷架上拿牙膏。
路城山:“睡傻了?”
裴淞呼噜噜地漱口,吐掉水:“你那个床不对劲,它会从床垫里伸出来触手,不放我走,还有你的枕头和被子,它们和触手打配合,堵住了床的出口,总之就是……”
“好好。”路城山挤上牙膏,“都怪床。”
裴淞:“都怪床。”
这天是周五的清晨九点整,裴淞和路城山一起去车队。姜蝶已经在仓房里了,她在GT组帮忙改的车已经改好,正在电脑前面边检查数据边吃煎饼。
见两人一起进来,没顾得上问你们怎么一块来,也没注意裴淞穿的是路城山的衣服,赶紧把煎饼往塑料袋里一兜,说:“路工,帮个忙,你过来看一下这辆GT的低速弯。”
路城山先跟裴淞说:“你去外面吃个早饭。”
然后走向操作台。
姜蝶起来给他让位置:“你看,过5号弯的时候,车手是正常入弯的时候,两个前轮的驱动力忽然紊乱起来,有轻微的推头,是靠车手自己转向控车控住的。”
路城山手扶上鼠标,把数据倒回去又看了一遍。
裴淞溜达着从展厅出去,展厅前台的姑娘正在打扫卫生,其中一个短发的姑娘瞧见了裴淞,问道:“唉?小裴,你穿的这套衣服……和路工的好像啊。”
“啊。”裴淞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哦,对,昨晚忙到十点多,我宿舍楼锁了,就跟路工回家了。”
“哦~”短发姑娘笑眯眯地说,“路工这种风格的衣服很少,我也只看他穿过一次,所以有印象。”
裴淞更不好意思了。
因为他穿的是和路城山在地铁碰见的那套,白T恤,格子衬衫外套,浅青色牛仔裤。在他身上略大,衬衫的袖口盖在手指第二个指节。
短发姑娘的铭牌贴着她的名字,戴薇薇。裴淞面对女生的时候有些木讷,只会笑,笑得略僵。
好在戴薇薇很开朗,短发的发尾在耳根处卷向脸颊,像个洋娃娃:“我记得你是海师大的学生吧?文学院的吗?”
裴淞点头:“对。”
戴薇薇眼神立刻兴奋了一下:“真是啊!那你认识商瑢吗?”
“……”裴淞一楞。
何止啊,一个班的,前不久才搭过话,并且得知了一些微妙的小秘密。
当然了可能商瑢本人并没有将其当做一个“秘密”。
“认、认得。”裴淞说。
戴薇薇没多说什么,全程眼睛都笑成弯弯的线,甜美可人,最后说了句她和商瑢是好朋友,然后告诉裴淞,对面街小区门口的煎饼很好吃。
裴淞虽然没谈过恋爱,但看着提到商瑢时,戴薇薇满脸幸福的笑意,又觉得……不能这么巧吧?应该不能。
买煎饼回来的时候,向海宁和陈宪先后来上班了,将近10点,人才陆陆续续的到齐。真没办法,前一天大家累得两眼发直,路城山都没允许他们开车走,一个个叫出租回家的。
“早啊。”向海宁朝他挥挥手,又看向他手里的两袋煎饼,“有我的吗?”
裴淞往前一递:“路工的,你硬要吃的话,也不是不行。”
向海宁当即吓清醒了:“拿走!快拿走!”
回去后,路城山已经不在场地组仓房了,裴淞拎着煎饼去隔壁的隔壁,GT组仓房,果然过去帮姜蝶看她们组的赛车情况。
路城山蹲在引擎旁边,姜蝶在主驾驶里,车被架了起来,赛车门开着。
路城山说:“给个深油。”
姜蝶嗡地给一脚深油门。前轮驱动力出问题,那多半是两个轮胎的驱动力不平衡,可能一个动力太足,另一个动力不足。
“再踩。”路城山说。
姜蝶就一直蓄油踩着油门,低速弯是可以深油门过的,既然转向时候推头失控,那么路城山就要知道深油门时候没有转向,也就是直线的时候,两条前轮的驱动力情况。
路城山扶着车前唇,感受发动机抖动的同时,眼睛看着电脑上跳着的数字。
他很专注,所以没发现裴淞也蹲在自己旁边。
扭头的时候有些被吓到,稍顿了一下。裴淞几乎挨着他蹲下的,嘿嘿一笑:“路工,给你买了块煎饼。”
“谢了。”路城山见他拎了两个煎饼,“你先吃吧,我看看这怎么回事。”
裴淞很好奇,因为自古习武要学医,那么赛车手是不是也该多少会修车。裴淞想了想,把煎饼放在了发动机上。
路城山诧异,裴淞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时间路城山居然没法反驳。
其实修车和看病一样,都需要通过检查来排查,驱动出现问题,那就先检查发动机,从数据上来看,发动机没有问题,继而去检查发变结合处有没有毛病,最后再检查转向节。
路城山发现了两个问题,他挥手示意姜蝶下车,姜蝶走过来。路城山说:“我给你重新调一下转向节,但是有个问题,为什么你这车的曲轮带轴明明不适配,但是发动机却转得很顺畅?”
姜蝶一楞,一起蹲下来查看,导致裴淞被夹在中间,他偷偷挪向路城山,挨住他。
路城山岿然不动。
姜蝶探着脑袋,看看发动机,又看看电脑,恍然说:“真的诶,怎么会这样呢?”
路城山叹气,他也没法立即给出解释,而且目前各个组的时间都很紧迫,场地组的车是他自己的阿波罗,现成的原厂车,昨天都折腾了10个小时,更何况他们紧急拼装的一台新车。
姜蝶蹙眉,路城山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帮她慢慢排查。
“发动机确实是正常在转。”姜蝶苦恼,“怎么回事呢。”
路城山刚准备说话,被裴淞按住手腕。
裴淞真诚道:“路工,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
路城山:“你说。”
裴淞:“当程序能跑,就别乱动代码。”
路城山:“……”
有那么一瞬间路城山感觉自己被说服了。
这种感觉其实挺荒谬的,荒谬的点在于,他觉得有点道理。
最后路城山认为在动力完备的情况下,两个前轮应该是悬挂行程上调校的问题,并且这个时候再去配一个新的曲轮带轴再进行调校试车,恐怕来不及。
因为GT组还要带两台备用车,留给姜蝶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路城山说先走了,姜蝶比了个“OK”跟他道了谢。
俩人拿着煎饼边吃边回去场地组仓房。
路城山的衣服对他来说大了点,主要是牛仔裤有点晃荡。走路的时候两条裤筒唰唰地蹭。
“我们没有备用车,对吗?”裴淞问。
“嗯。”路城山点头,“除非你再找一辆阿波罗ie过来,我今夜通宵改成赛车。”
裴淞咽下最后一口煎饼,塑料袋团在手里:“那属实有点困难了,我最多能找来一台法拉利SF90。”
路城山笑笑,把他手里的塑料袋拿过来,一起丢进仓房门口的垃圾桶,然后俩人一起去洗手台洗手,再折回操作台。
步调一致,十分和谐。
像配合了好几年的老队友。
阿波罗ie是量产超级跑车,路城山昨天10个小时,在里面装了防滚架、拆掉压缩机和制冷管,拆掉原装的座椅,换乘赛用筒椅。
保留了阿波罗暴力的发动机,和它F1方程式赛车同款的推杆悬挂。
事实上路城山选择用自己的车给裴淞做赛车,其原因不仅是因为时间上太紧迫的同时,将车库里现成能跑的赛车给了其他组,更重要的原因是——
可能有些荒唐,但路城山觉得,比起那辆萨博93,阿波罗ie,才是最适合裴淞的车。
车就静静地停在仓房正中央,它已经被贴上了赞助们的LOGO,坦白讲裴淞有点心疼,他抬眸看向路城山,问:“跑完比赛,这些涂装还能改回去吧?”
路城山点头:“可以揭掉。”
他觉得裴淞可能是心疼了,心疼一台全球限量的超跑被贴上广告,于是他……做了一件从业以来从未做过的事情。
安慰他的赛车手。
路城山说:“这种跑车,生来就该跑赛道。”
裴淞一楞,扭头,路城山已经去拿手套戴上,招呼人把车推上升降台,最后调校一次悬挂。
周五下午三点整。
所有车组车辆的赛车调校完毕,大家依次下赛道测试。
这是赛前唯一一次测试,所有车配备完整的赛用装置,车手穿赛服、头盔、hans,称重后上车。
阿波罗称重的时候是1260公斤,裴淞看着小屏幕上的数字,跑去拽路城山的袖子,说:“路工,车还能再轻点吗?再减点死重。”
车越轻,提速越快。
路城山认真地看着他:“减死重,我不想减死重吗,筒椅别要了,方向盘前面给你放个凳子坐!”
裴淞松开他袖子跑了。
第一辆下赛道的是改装组,每人跑三圈,接着GT组,最后是场地组。
三个车手,三台赛车。
一轮过后,数据显示,裴淞和他的阿波罗ie——圈速最慢、弯道表现最差、长直线的线性油门最怂。想来是正式测试,裴淞收敛着跑,再加上没有备用车,不敢有磕碰。
其他车组人人自危,不敢上前询问,担心火上浇油。这时候路城山按下通话器,对赛车手说——
“阿波罗ie车手你好,这里是控制台。请你放开了跑,只要不撞成粉末,我都能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