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陈也脑子不转弯, 脾气又硬又倔。这事今天要再含糊过去,陆巡相信,陈也以后还得拿这事过不去。
所以陆巡真没收力气, 几巴掌下去陈也直接咬紧了牙。
陈也也在这几巴掌里忽然意识到了,他让陆巡打他一顿这个提议是有多不靠谱。并且他也发现, 陆巡可能真……有点生气了。
陈也闭着眼睛, 认命伏在陆巡腿上。
等到陆巡停下手,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的事了。
陈也后面早跟火燎了一样, 又胀又痛,现在停下来倒没什么知觉了, 估计是疼木了。
“你让我打你, 我打了。”陆巡手放在他后腰,“我不好受, 你也不好受吧。”
陈也稍稍偏过头, 想了想说, “我——”
陆巡的手落在了他的脸上, 捂住了他的嘴, 自己低声慢慢开口, “我搬过来这事,不是你的错。我们俩闹成之前那样, 更不是你的错。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全揽到自己身上的结果只有一个……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
陆巡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蹙眉问,“你还想……还想我们回到之前那样吗?”
“不想。”陈也立马说。
“嗯。”陆巡垂下了眼睛。
“我不提了, ”陈也看着他, 拉着他的手咬牙保证, “以后绝对不提了。”
废话, 再提要是再挨这样一顿打,他不用活了。
而且……
他不想让陆巡再露出这样的表情。
“好。”陆巡握着他的手,点了点头。
“那我去先上个厕所,”陈也提着裤子,弓着身体站了起来,“我——”
可陈也身下的反应当然瞒不住陆巡。
陈也刚爬起来,又被陆巡一把拉下,压在了床上。
再从床上起来,陈也腿都软了。
“吃什么,我点外卖。”陆巡起身拿着手机问。
“我不吃。”陈也这会儿脑子都空了。
陆巡看着他趴在枕头上,半压着侧脸,居然显得有点可怜。
于是陆巡低头亲了他一口,“那喝奶茶吗?”
“别,还是吃饭吧,你在那边肯定没吃好。”陈也闭着眼睛说。
“行。”陆巡没急着点,他蹲在床边看着陈也。
陈也睁开眼睛,看他这样觉得好笑,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
陆巡笑了笑,任由他拍。
陈也又躺了一会儿,等身上的那股劲过去了,才起床进了浴室。
这次该他要洗澡了。
趁着陈也去洗澡,陆巡在手机上随便点了几个菜。点的就是附近饭店的菜,陈也洗了个澡出来,已经送来了。
奶茶也到了。
“先吃一点饭,吃完再喝吧。”陆巡说。
陆巡点了三个菜,一份汤。都是他们喜欢吃的。
陈也是中午是吃了饭才出的门,本来也不是太饿。而且……陈也喝了两口汤,换了好几个姿势都坐不住。最后陈也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汤,面色如常的了句吃饱了。拿着奶茶,去坐在了沙发上。
陆巡看了他一眼,没管他。
陈也半靠在沙发上有点烦躁,他一直觉得屁股肉厚,就算挨一脚也不能痛到那里去,更别提挨几巴掌。
痛确实不是太痛,但偏偏存在感很强,怎么坐都不对劲。而且这个地方的痛不是单纯的痛,是挺……那什么的痛。
这种痛一直在提醒他居然被打出反应……
陆巡吃完把桌子收拾了,倒了杯水走过来坐在了他边上。
陆巡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
“干嘛?”陈也挪了过去。
“我看看。”陆巡说。
“……看屁。”陈也立马坐直了,说,“我没事,你还能给我打骨折了吗。”
他确实没事。
就是这地方痛的实在别扭。
挺闹人的。
陆巡伸手在他后颈上捏了捏,蹙眉无语,“你嘴有软的时候吗?”
“没有吗。”陈也乐了两声,刚想说什么,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也扫了一眼,是老太太打过来的。
陈也清了清嗓子,接通了电话,“奶奶。”
“嗯。”老太太那边应完顿了一下说,“明天要上学,早点回来,”
“我现在就回去。”陈也说。
“好。”
老太太那边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
“我送你。”陆巡站了起来。
“别,等会儿我还得把你送回来。”陈也站了起来,“又不远。”
两人并肩走出小区,陈也上车前,陆巡递过来一管东西。
“什么?”陈也接过。
“药膏。”陆巡说。
“你什么时候买的?”陈也蹙眉。
“点外卖的时候,”陆巡说,“这个消红肿。”
某个词实在刺激陈也那条关于面子的神经。
“我不要。”陈也立马说。
“那我帮你涂。”陆巡挑了挑眉。
陈也下意识看了一眼司机的方向,转过来抢过他手上的药膏,“行了,我回去了。”
车还没开出一百米,兜里手机响了。陈也拿出来一看,笑了,接着一边接电话一边朝车后窗看了出去,“干嘛呢你?”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电话里的陆巡问他。
陈也挺久没听到陆巡问他这个了。耳朵跟泡温水里的一样,软乎乎的。
“不用你做,”陈也笑着说,“明天也哥请你吃。”
“好。”陆巡也笑,“到家了给我发条消息。”
陈也脸上的笑一直到家门口的时候才收了收。
今天确实回的有点晚了,已经十一点多了。他中午就出门了,这个点才回来。老太太估计猜到他去干嘛了,不然也不会给他打电话催他回家。
房子里大灯灭了,只有玄关还留了盏灯。
陈也轻手轻脚的换好鞋子,走到老太太卧室门口看了一眼。
“奶奶,我回来了。”陈也小声说。
老太太应该是等睡着了,半睡半醒应了一声,让他早点睡,语气还挺柔和。
陈也应了一声,松了口气,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关上门,陈也拿出手机就想给陆巡打电话过去,想了想还是发的消息。
——到了。
陆巡那边应该一直拿着手机,很快回了过来。
——奶奶说什么了吗?
——没有,看电视看困了,还让我早点睡。
——记得涂药。
陈也啧了一声,从兜里拿出药膏随手扔在了桌上,打字快速说。
——涂了。
陆巡那边打的更快。
——拍给我看。
陈也:“……”
——不拍给我看就去真的涂药。
陈也骂了声靠,认命拿起了药膏。
半分钟后,陈也发了消息过去。
——涂了涂了。
陆巡那边很快发了条语音过来,陈也调小了手机的音量,点开了语音条。
陆巡只说了一个字,还带着轻微笑意。
“乖。”
靠!
靠靠靠!
陈也靠近手机的耳朵瞬间烧的通红,连带着脖子都红了一大片,他扔了手机,扯过一边的被子蒙住了脸。
陆巡发什么精神!
就因为这句乖,陈也臊的大半夜没睡觉,跑客厅喝了好几口水,被半夜起来上厕所的老太太甩了一巴掌才安心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陈也吃完早饭,想着陆巡那份,拿了个塑料袋跑到了厨房,偷偷往里装老太太炸的油饼。
“别拿那个装,那个漏油。”老太太不知道从哪儿走到了他旁边,手上还递过来一个保温饭盒。
“我……我没吃饱,带学校去吃。”陈也不自然的说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又重新起了火,说,“那我再给你炸几个。”
陈也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今天时间还早,他骑到陆巡那边得十多分钟。陆巡现在住的那个地方离学校步行过去也就几分钟,还来得及。
陈也悄悄摸出手机给陆巡发了个消息,让他等会儿出门。
“那个……谁,”老太太一边炸油饼一边突然问了一句,“回来了吧?”
陈也反应了一两秒,收了手机,迟疑的答了句,“嗯。”
“他怎么样?”老太太把炸好的饼放在了边上沥油。
陈也想起那样一个房子,拿着饼的手顿了一下,低声回答,“不太好。”
老太太下饼的手一顿,转过脸蹙眉问,“怎么了?”
“他那个房子……”陈也说到一半顿住。
那个房子其实挺好。
他总不能跟老太太说他看不得陆巡自己一个人住在那儿吧,老太太还不把他放他锅里炸了。
“房子怎么了?房子漏水?”老太太有点担心,“最近一直在下雨。”
“啊……是,”陈也愣了一下,但很快接了过来,“对,他房子漏水。”
“找房东了吗?”老太太又说。
“房东不管。”陈也说。
“房东不管?”老太太脸上带了怒气,“房东不管难道让他一个小孩自己的修?怎么会有这种人?他没摔了吧?”
“摔了。”陈也面不改色心不跳。
“哎呦,那感冒呢,好了吗?”老太太
“没好。”陈也理直气壮 。
老太太看着他。
陈也转开头摸了摸鼻子。
老太太把锅里剩下的油饼捞了起来,说,“这样不行。”
“什么不行?”陈也愣了一下。
“咱们隔壁那个房子还没租出去吧?”老太太问。
“不……不知道。”陈也这事还真不知道。
“你去。”老太太咬牙,“你赶紧去租下来。”
“干嘛?”陈也有点不敢相信。
“让他搬回来!”老太太瞪着他。
陈也差点吼出来,就炸个油饼的功夫,老太太就同意让陆巡搬回来了。
他看着一句句跟着老太太说,可实际上老太太每一句都在他意料之外。他本来以为还得过段时间再和老太太慢慢提。
陈也一路上骑车都有点恍惚,直到见了站在树下的陆巡。
昨天晚上又下了一场急雨,路边的桂花树叶子和着花,被打下来不少,铺了一地淡黄色的香味儿,好闻的不得了。
路上未干的水渍,映着早上的阳光,照的陈也眼里的世界都在发着亮。
陈也踩着自行车越踩越快,直直的冲着陆巡的方向冲过去,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陆巡挑了挑眉,站着没动。
陈也在距离陆巡不到半米的地方捏死了刹车,压住前轮,后轮擦着地表甩半个尾。
陈也玩了个漂亮的漂移停在了陆巡面前。
“帅。”陆巡笑着说。
“刹车片帅。”陈也单脚撑地,看着陆巡,忽然就笑出了声。
“你……”陆巡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笑什么呢?”
“这周找个时间,我们搬回去。”陈也单手提着车,停好在路边。
“奶奶说的?”陆巡有点惊讶。
“对。”陈也把车筐里的保温饭盒拿出来递给陆巡,“早饭。”
陆巡显然还没从上一个消息里回过神,捧着饭盒看了半响才打开,拿了一个饼放在嘴边。
饼炸的酥脆,又香。
“奶奶炸的饼吧。”陆巡说。
“废话,我炸你现在在就得抱着锅铲啃饼了。”陈也笑了。
陆巡也笑。
两人并肩走在落满花的道上,越往前走,周围同行的人越多,可两人一点不在意,还是笑着。
“有个事你得先知道。”快进学校的时候陈也忽然想起。
“你说。”陆巡看着他。
“你感冒还没好。”陈也说。
陆巡看了他一眼,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对,就这样。”陈也点头。
两人往前刚走了两步。
“你脚也崴到了。”陈也又提醒。
陆巡顿了一下,无奈开口,“谁教你的?”
“就不能是我自己想的?”陈也说。
“不能。”陆巡很确定。
陈也不可能有这个脑子。
陈也:“……”
“东子说的。”陈也小声说,“他说老太太心软。”
陆巡沉默了一会儿。
“陈也。”陆巡喊他。
“嗯?”陈也看着他。
“这样就好。”陆巡说。
“好。”陈也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这样就很好了。”陆巡又说了一声。
这话就有点让人心疼了。
陈也抬手在他背上好好摸了摸。
老太太对于他们两个是很重要的。老太太是心软,但再多也就这样了。他们不可能把这个当筹码,一而再再而三让老太太心疼
这两个人谁也做不到,他们把一切交给了顺其自然。给老太太足够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去明白。
陆巡在这周末就搬了回来,之前的那个房子他压根没退。
现在这个房子是彭勇一个朋友的,说退也就给退了。
这次搬回来是陈也帮着搬的。
搬过来两天,离得这么近,陆巡难免跟老太太打了两次照面。
老太太眼里像是没他这个人一样,一眼都不带多看的,更别提说话。
陈也心里看着不是滋味,但什么也没在做。就像陆巡说的,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一切好像慢慢被拉回了本来的样子。如果时间还足够多的话。
陆巡每半个月会请一次假,在那边待一周左右再回来。
这样的来回跑的日子很消耗人,陆巡中间又病了一次。
老太太虽然还是不跟陆巡说话,但每次煮汤都会多一碗。
陈也也不点破,悄悄端给陆巡,这样的心照不宣被几人默契的维持着。
“哟,明天又是牛肉汤。”陈也看着老太太提回来的牛肉笑了。
每隔半个月的星期天是陆巡回来的日期。
陆巡爱喝牛肉萝卜汤。
老太太什么都记得清楚。
可这周陆巡没能回来,他在上飞机前给陈也发了消息。
——外公有事,我暂时回不去。
这条消息陈也第二天早上才看见,当即打了电话过去,陆巡那边没接。
这一整天陈也都没了陆巡的消息,而那边陆巡面对的是什么陈也不敢想。
事情太突然。
在所有事情在慢慢变好的时候,这件事就像是大路旁突兀出现的分叉口。
分叉口通往的结局却是既定的。
但没人想过会来的这么早。
陆巡在第二天晚上给陈也发了消息。
——没事,别担心。
就五个字,什么也没多提。
陈也当即要拨电话过去,可按到一半又取消了。隔的太远,他除了打电话,别的都做不到。可就是因为隔得太远,他的声音对于陆巡来说或许不是安慰。
陈也发消息问了情况。
陆巡也发消息回他。
只是随着陆巡待在那边的时间越来越久,就算陆巡没仔细跟他提外公的情况,陈也也大概猜到了。
所以这天晚上,陈也突然接到陆巡电话的时候,手都有点抖。
“喂。”陆巡发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在。”陈也立刻说。
“外公……”陆巡说的艰难,“这几天一直没醒。”
陈也听着他变得沉重的呼吸声,心脏也跟着往下坠。
这时候所有安慰的话都显得无力。
“前几天清醒的时候……”陆巡继续说,“外公说,他想回来。”
陈也握紧了手机,说,“那就回来。”
“好,回去。”陆巡说。
“我……”陆巡那边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没给你打电话,你别怪我。”
“我明白,我知道,一点都没怪你。”陈也心疼的要死,语气却轻快,“我这边都好,你每天给我发个消息就行,不想打字,发个逗号都行。”
陆巡那边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月月底能回来吗?”陈也转移了话题,“这个月回来还能赶上月考。”
“是嘛,要月考了。”陆巡闭上眼轻轻接了一句。
陆巡那边又等了一周,陆巡外公情况一直没稳定,离不开仪器和医生,也根本上了飞机。
陆巡到底是没赶上月考。
天气越来越热,夏天真的到了。
月考最后一科考的数学,陈也写完卷子,直接提前交了。
教室的人都朝他看着,陈也走出了教室,径直上了天台。
迎面吹过来的风很轻,可闻着却是苦的。
成绩出来当天,陈也拍了一张给陆巡。
——要超过你了。
——快超。
陈也看着这条消息笑了笑,但很快又垂下了眼睛。
两人零零散散发着信息,有一天陆巡发来一条。
——帮我撑住吧。
陈也对着这条信息看了一秒,立即回了过去。
——也哥托着你呢。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