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众人迎来了第三天的早晨。天气仍未转好,外面还在下着大雪。麻子准备早餐,和夫发现了第二名被害人。】
微亮的窗外,碎雪和狂风的二重奏还在持续。
和夫用双手揉了揉刚睡醒后浮肿的双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么轻易就睡着了,根本没有起到站岗的作用。他稍微反省了一下,同时伸了伸腰板。虽然只睡了几个小时,但坐在椅子上的姿势很不自然,所以浑身都很酸痛。到头来成了特地到二楼来打盹了,不过一想到被褥收纳间的被褥架,便觉得无论睡在哪里都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不过,和夫明显感觉睡眠不足。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虽然没有宿醉的感觉,但全身上下都积累着浑浑噩噩的疲倦。如同窗外所见的低沉的云层,大脑和身体就像是厚重的烟霭沉淀下来似的。胡子拉碴的下巴粗糙割手,很不舒服。
走下楼梯,大厅里的由美和美树子还盖着毯子,就跟蛞蝓似的粘在沙发上。不可思议的是,乱七八糟的桌子上那酒宴战场的废墟已经完全整理干净了。和夫实在是不认为这是她们大醉之后清理的,纳闷儿地走到了餐厅,便闻到了咖啡的香气。朝厨房一看,只见麻子正独自一人搅拌着碗里的面粉。
“啊,杉下先生,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噢,看来不太好呢。”
麻子的脸上也有几分倦容,可爱而小巧的双眼惺惺忪忪的。不过看到她平安无事,和夫暂且放了心。连环杀人果然只会在小说中出现啊。
“早餐还是UFO煎饼。鸡蛋不多了,而且也没有面包了。”
麻子抱歉地说着,和夫则做出了更为抱歉的表情:“请问,是你打扫的大厅吗?”
“嗯,我刚刚打扫的。”
“不好意思,我本打算起床后就打扫的。”
“你也喝酒了吗?”麻子愣道,“怪不得,我还在想只有那两个孩子喝酒,空瓶未免太多了。”
“嗯,我跟财野先生一起的。不对,我其实是被强行邀约而来的,开始并没有打算喝。”
和夫就像絮絮叨叨地找寻借口似的,把昨晚的始末说给麻子听。他不想让麻子觉得他是乐意跟由美她们花天酒地的。罢了,要是她稍微吃点醋倒也还好。
不过,对于三人的胡吃海塞,麻子只是扑哧一笑。
“她们酒量这么差吗?”
“对啊,明明不能喝,却还耍酒疯,我真是服了。”
和夫正眉头紧锁时,嵯峨岛来到了餐厅。他手里拿着那本厚厚的外文书,板着个脸,阴沉地向两人寒暄。他面容整洁,没有睡眠不足的感觉。
和夫问道:“嵯峨岛先生,您要喝咖啡吗?”
嵯峨岛沉默地点了点他那猴子似的面庞,把书摊开在桌子上。
“杉下先生,你能帮嵯峨岛老师换一下绷带吗?我腾不开手。”
听到麻子从厨房说的话,和夫便去准备了急救箱。
“噢,抱歉,我现在这样太不灵活了,没法自己换。”嵯峨岛伸出了缠满绷带的左手,目光却并未离开书本。
“我从没有包过绷带,肯定也包不好。”
和夫将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解开。绷带下,五根手指的指尖都脱了一层皮,露出了红肉,看上去就觉得痛。喷上消毒液后,嵯峨岛皱了皱眉。
“嗯,有点针刺的感觉,但疼痛感差不多都消了。”嵯峨岛用阴沉的声音含含糊糊地回答道。
和夫回忆着昨天麻子的手法,依葫芦画瓢地将绷带重新包扎起来。与阴沉的中年男人一声不吭地面对面坐着让和夫感到窒息,于是他说起了客套话:“嵯峨岛先生,UFO应该不会在这种天气降落下来吧。”
“不,没有这回事。这跟天气是没有关系的。”嵯峨岛抬起头,眼里散发着光芒,突然提高了语调,“UFO的推进装置似乎不会受到天气或是大气条件的影响,实际上也有人在雷雨云中目击过UFO。一九八七年七月,从安克雷奇出发的巨型客机的乘务员和乘客就目击到了。这艘客机没有避开云层,直接开了进去。于是,不知何时便有一团金色的光芒与客机并排飞行。目击者开始以为是球状闪电,可是那团东西却一直以恒定的亮度发光。目击者觉得奇怪,仔细一看,便发现物体是圆形的,周围盘旋着金色的光芒。据说圆盘在云层中也丝毫没有摇晃,与飞机并排而行,同时向飞机的一侧靠拢。飞机却由于受到云层和气流的影响而上下颠簸。飞机驶出云层后,UFO便不再跟随了。从这个事例中可知,UFO的飞行不会受到气候条件的影响。此外,还有在暴雨中目击到UFO的。这是在一九七五年的秘鲁——”
更让人觉得窒息了。看来这个大叔的脑子里净是UFO在盘旋。
麻子用平底锅做好了一个又一个UFO煎饼。和夫对嵯峨岛的话感到厌烦,但还是包完了绷带。在这期间,星园起床了。
“呀,早啊,杉下君,你睡得怎么样?”
自家的老师还是很爽朗的。
“就因为老师说了那些事,我都没睡着。”
“我说什么了啊?”
“连环杀人啊。我总觉得有些担心,便睡意全无了。”和夫一边递着咖啡杯,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道。
而这个大理石雕像却若无其事地说:“你还当真了啊!我应该说过这是小说里的情节哦。”
之后,由美、美树子和茜也都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也许是没有心情睡懒觉,茜还是一副走路都能睡着的样子。
“唔,小麻,给我杯咖啡。”茜噌噌地挠着她的齐耳短发,懒散地趴在了桌子上。
“头好痛。怎么回事啊?真是糟糕。”
由美嘟着嘴,按压着太阳穴。实在是自作自受。相反,美树子意外地很平静。由于没有化妆,她那看不到眉毛的脸庞就跟剥了壳的滑溜溜的鸡蛋似的。
“啊——啊,肚子好饿,好想吃肉。星园先生,回去之后带我去吃烤肉吧。”
美树子漫不经心地说着,一大早起来就兼顾着食欲和风韵,实在让人想不到这是昨晚醉成那副模样的人所能说的话。
麻子烹饪完毕,两手端起洋溢着芝麻油香气的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咦,财野先生还没起来啊。”
“唔,那个家伙,身为主人却睡了懒觉,这成何体统。”茜头也不抬地把脸埋在桌子上,因睡眠不足而撒着气。
星园放下了喝了一半的咖啡杯,说:“哎,我去叫醒他吧。”
“啊,不用了老师,我去就行。”
和夫站了起来。他突然想到昨天早上也是这种情况,事后想来,或许是有什么预感吧。
和夫走出餐厅后右转,在走廊处左转。财野就寝的员工房间应该就在这里面的右侧。
门上贴有歪歪扭扭地写着“员工房间”的牌子。和夫轻轻地敲了敲门:“财野先生,大家都起来了哦。”然后又敲了第二次、第三次。
没有回应。
和夫反复敲门,并向里面喊话:“财野先生,早上好。该吃早饭了。”
昨天早晨,财野一定也在岩岸的小屋前做了同样的事。和夫这么想着,后脊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睡眠不足的不舒适感已经一扫而光,一种近似焦急又掺和着恐惧的感觉在大脑中掠过。
“财野先生,我开门了啊。”
和夫说话的音量已经超出了必要的范围。他自己都感觉得到声音在微微颤抖。
和夫拉开门。接着,他大概是发出了惨叫。他自己也记不清这时所发生的事了。喉咙痛得慌,应该是惨叫过的,或许还失去了一半的意识了。他只是机械地注视着财野那扭曲的脸庞、睁大的双眼以及缠绕在脖子上的茶色的,一根形似粗绳子的东西。
和夫茫然若失,背后传来了蜂拥而至的脚步声。于是,他麻木的大脑想到,自己一定是发出了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