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后,尸体被发现了。杀人方法就如文中所述,并未使用不自然的诡计。】

风声惊醒了和夫。

从被褥收纳间的窗户可以看到洁白无瑕的雪野蔓延在拂晓那神清气爽的微光之下。和夫没有发现朝阳的影子,便觉得时间尚早。天空阴沉沉的,即便如此,玩具似的小屋稀稀落落地散布在雪白的大地上,那悠闲的景致活像童话中的一页插画。作为背景的山峰之上,森林的轮廓蜿蜒起伏。狂风呼啸,树木快要被吹跑了似的左右舞动,树梢大幅度地摇晃。这情景看着都觉得冷。

和夫慢吞吞地爬出了被褥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被褥有点薄,身子下面硬邦邦的,导致背部有些许酸痛。不过,或许是太累的缘故,昨晚倒头就睡着了,大脑现在很舒畅。睡在壁橱的上层总觉得有点奇怪,但整晚都没惊醒过。

和夫又伸了个懒腰,一只手拿着牙刷向浴室走去。先去洗个脸,再上个厕所吧。水刺骨般地冰冷,果然跟城里不一样。

来到餐厅,嵯峨岛正独自一人看书。那是昨晚看的那本洋文书。

“早上好。”

和夫向他寒暄,这位酷似猴子的UFO研究专家迟钝地微微收了收下巴,表示回应,目光却没有离开书本。真是冷淡的大叔啊——和夫一边想着,一边向厨房探去。财野正麻利地准备早餐,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房间里洋溢着咖啡的芳香。

“早上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和夫说道。

财野面无表情,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哦,咖啡泡好了,端给嵯峨岛先生吧。”

和夫已经逐渐习惯了冷遇,没有抱怨地遵从了吩咐。将咖啡杯递给餐厅里的嵯峨岛后,麻子进来了。她几乎没有化妆,脸上绽放着健康的光芒。她见到和夫后微微一笑,轻快地致以清晨的问候。真是个神清气爽的早晨啊。

接着,麻子也提出要帮忙,三人便一起忙活。麻子煎蛋的手法相当娴熟,和夫对此大加赞赏。麻子频频害羞的样子也煞是可爱,这让和夫大饱眼福。

早餐大致准备好时,由美、美树子和星园也来了。餐厅立刻热闹起来。

“好困。我都好久没有这么早起过床了。”由美不停地揉着眼睛,娇滴滴地说着。

“星园先生,昨晚睡得好吗?”美树子问道。她跟昨晚一样,大清早的就化着浓妆。

“嗯,也许是比在东京更接近星空的缘故吧,我睡得很香。”

“我害怕风的声音,都没怎么睡。”由美闹别扭似的诉着苦。

和夫端起咖啡壶,从厨房探出了头:“老师,要喝点咖啡吗?”

“唔——”星园的眼神透露出些许惊讶,但立刻就浮现出了爽朗的笑容,点头说道,“噢,谢谢,那我就喝一点吧。”这位老师将所有的事都果断地告诉了和夫。

和夫正在倒三人份的咖啡时,美树子突然发疯似的叫道:“哎呀,这是什么呀?由美,你的衣服弄脏了。”

“哎?什么?”

“喏,就在背后。”美树子指了指由美的背后。

“哎,在哪儿在哪儿?”由美拼命地扭着脖子,想要看自己的背后。“讨厌,真的哎。这是什么污渍啊?我才买的衣服。”

由美的纯白色羽绒大衣背后黑了一片,浅浅的污渍就像是淡墨水涂上去一样。由美夸张地吵嚷,刺耳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狐媚:“真是的,这下就没法穿着出门了啊。”

“噢,那是炭灰啊。”财野端着装有沙拉的碗,来到了餐厅里。

“炭灰?”

“对。你把衣服挂到小屋的墙壁上了吧?”

“嗯,墙上有钉子嘛。”

“墙上的污渍沾到衣服上了。听说前一任经营者曾经在小屋里放过柴火暖炉,炭灰就是那时留下的吧。据说他非常注重山中小屋的风格。”

财野冷冰冰地说着,像是在撇清责任。原来如此,昨晚在星园的房间里看到的登山锹和煤油灯,也都是注重山中小屋风格的装饰吧。

“真是烦死了,干洗店洗得掉这个污渍吗?”由美嘟着脸抱怨道。

“没事儿,这种程度的污渍不显眼。”星园插嘴道,“对于你来说,世上的男性总是会紧紧地盯着你的身材和长相,他们可没闲工夫去关注这种污渍。”

“哇,星园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由美的心情立刻就变好了。看到自家的老师勤于工作的样子,和夫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神奇的是这次他并没有起鸡皮疙瘩。嵯峨岛则对这场骚动漠不关心,似乎在忙着翻书。

早餐摆到桌子上后,还不见岩岸和茜的身影。大家都坐在了昨晚的位子上,里面的两个位置空着,显得空落落的。

“草吹应该还在睡觉。”麻子客气地说,“昨晚她工作到很晚,大家不用在意她,先开始吧。”

财野也说:“是啊,社长估计也睡过头了。早餐比较简单,还请包涵。大家请用餐吧。”

早餐开始了。煎蛋和火腿沙拉,酸奶配上烤得恰到好处的法式面包、牛奶和咖啡。虽说简单,但对独自生活的和夫来说,这顿早餐丰盛得令他瞠目结舌,尤其是麻子做的煎蛋非常美味。

也许是昨晚的冒牌套餐让人不过瘾,大家都展现出了旺盛的食欲。就连体态贫弱、食量看起来很小的嵯峨岛也大快朵颐。曾在野外搭帐篷进行过实地考察,或许跟外表不同,他出人意料地是个硬汉。

岩岸不在,由美和美树子掌握了谈话的主导权。两人在星园身边像小鸟似的喋喋不休,可星园还是一一进行了详尽的答复。维持人气真是辛苦。

“早泽小姐,怎么才能当上作家的秘书呢?我有点向往这种工作。”

面对美树子的疑问,麻子毕恭毕敬地回答:“这个嘛,如果不先考取秘书资格证就不太有利。”

由美嘲讽道:“哇,美树子,你要当秘书啊?”

“因为比普通的白领更有前途啊。”美树子轻率地说着。这孩子在不久的将来就有机会接触到社会严酷的一面了吧。

早餐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结束,茜和岩岸却还没有起来。

“原本预定在早上碰个头的,但现在这样就没办法了。非常抱歉,请大家先在这里稍事休息,我们按原定计划中午下山。”财野规规矩矩地鞠着躬,不过口吻跟之前一样冷淡,让人感受不到歉意。

和夫和麻子负责收拾,由美和美树子则是一副客人的样子,似乎不打算帮忙。然而这让和夫感到庆幸,因为这样他就能跟麻子尽情地闲聊了。

嵯峨岛埋头看书,财野则心不在焉地吞云吐雾,由美和美树子继续在星园旁边喋喋不休。大家各干各的事,时间就这样流逝掉了。在温暖的暖炉旁边无所事事,这对大家来说也并不算坏。

途中,由美说:“哎,星园先生,那边有游戏室哟,我们去看看吧。”

“啊,好狡猾,我也要去。”

三人结伴而去,可没过多久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甚是好笑。

于是,两位大学女生也没了话题。正当陷入沉默之时,茜终于起来了。她身穿全黑的衣服,跟昨天从车上下来时一样,睡眼惺忪。

“小麻,我终于在天亮时完稿了。在这种地方果然没办法专心工作,完全不在状态。”

茜满脸倦容地挠着她的波波头。挠头的那只手依次下行,经过了脸庞、后颈、胸口,最后到达腰部。抠脚大汉似的动作和埃及艳后般的容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麻子笑眯眯地慰劳道:“辛苦您了。这下福池先生就不用哭了。”

“福池啊?那家伙可阴暗了。‘老师,六点真的是最后期限了。时间过了的话我会被总编给杀掉的’。”

茜哭丧着脸,应该是在模仿某人吧。麻子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家伙的阴暗真不是盖的。哎呀,我的肩膀都酸了。”茜说到这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点起香烟,像个大叔似的扭动着脖子。

“老师,要不要吃点早饭呢?”麻子问道,半个身子都已经探进厨房了。

“不需要了,我没食欲。”

“还是只喝咖啡吗?”

“嗯,要浓一点的。”茜这次则挠起了大腿。神奇的是,这动作格外妖艳。

“老师,不好好吃饭是不行的喔。我一不留神,您一天就只吃一顿。”麻子在厨房里抱怨着。

“嗯。”茜含糊地回应着,睡眼惺忪,爽快地吐着烟气。

“社长也太慢了吧。”

财野站了起来。受此影响,和夫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钟了。

“我去叫他起床吧。”财野说到这儿,用他那忍者似的身段打开厨房旁边的门,走了出去。

真的太慢了。虽说是在旅途中放松心情,但组织者睡到这么晚也太没责任感了。和夫打开窗户,打算到阳台上去,他想看看岩岸会以怎样的表情走出小屋。凛冽的寒风顿时扑面而来,耳朵都冻僵了。和夫将身子探出阳台的铁栅栏,放眼望去,小屋散布在雪地上。财野朝着小屋步行的背影看起来小小的,他蹒跚地前行在没有脚印的白雪覆盖的广场上,任风吹打,双脚被雪地绊着,走得十分费力。财野摇摇晃晃地前行,纯白的幕布上星星点点地印下了脚印。

“打开窗户好冷啊。”由美在背后噘着嘴抱怨道。

“啊,不好意思。”和夫赶紧回到室内。一关上窗户,暖炉的温度就缓缓地开始包裹身体。

“老师,咖啡泡好了。”麻子将冒着热气的杯子交给了茜。

“嗯,谢谢。喔,好幸福,我算是活过来了。”茜呷了一口咖啡,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星园说:“看起来很好喝啊。麻子小姐,我也能喝一杯吗?”

“啊,我来。”

“你好狡猾,我去。”

由美和美树子争先恐后地向厨房跑去。

“真不错。我也能喝一杯吗?”嵯峨岛罕见地发了声,但完全被无视了。没办法,为了确保嵯峨岛也有咖啡喝,麻子走进了厨房。

两人的咖啡泡好了。星园正准备将咖啡送到嘴边,这时,财野迅猛地飞奔进厨房。他狠狠地摔上背后的门,门上的磨砂玻璃哗啦啦地震动着。和夫有一瞬间觉得玻璃都要震碎了。财野脸色大变,已全然不顾沉着与冷静,惊恐的脸上血色尽失。

“怎么了?”星园惊奇地问道。

“不、不好了!”财野的下巴颤抖着,“社长——岩岸他死了,好像是被杀掉的!”

和夫一时没能理解财野在说什么,愣住了。下一个瞬间,本以为财野是在开什么玩笑,但他的态度又并非如此,和夫茫然不知所措。

“你说什么?他被杀掉了?”嵯峨岛的声色一反常态。他那表情就跟装有猴子的惊吓箱似的,甚是滑稽,但没人笑得出来。

财野竭尽全力地说:“是、是的,脖子被勒住了。”

“呀!”

美树子发出了不合拍的尖叫声。茜把咖啡杯“嘭”地一放,问:“真的被杀了吗?”

“大概是的——不,确实是被杀了。”

财野说完,茜冷不防地站了起来说:“一起去吧。”

一声令下,餐厅中的所有人都飞奔而出。和夫当然也跟着。他不由得想起了昨晚岩岸和某个人的说话声。歇斯底里的尖锐声色——这跟杀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去确认清楚情况。和夫跑了起来。一行人在狭窄的走廊上鱼贯而出,来到了后门。飞奔出后门时,和夫不知撞到了谁,一个趔趄让他险些踢飞门旁的小型灭火器。

和夫跳下三级台阶。风粗暴地吹过,让他有些站不稳。冰冷的寒风如刀割一般。和夫准备跃向雪地时,茜制止了他:“等等。”回头一看,茜打头阵,财野、星园、麻子和嵯峨岛在台阶上站成一串儿。由美和美树子似乎没有跟来着。

星园问:“怎么了啊,草吹老师?”

茜一只手插在头发里,另一只手指着雪地上说:“这些脚印是财野先生刚才留下的吗?”

雪地上有两组脚印。脚印交叠在一起,但都笔直地指向第二栋小屋——这是往返岩岸的小屋时留下的。

“没错,是我留下的。”财野点了点头,面色苍白。雪由于夜晚的寒冷而凝结成了粗粒状,雪地上的脚印轮廓也很鲜明,看上去确实是刚刚才留下的。

茜似乎接受了,说:“知道了。我们走吧。”

一行人走上雪地,顺着财野留下的往返脚印在风中前行。星园的中长卷发在风中凌乱。

走了一会儿,一行人来到财野的脚印与其他脚印交错在一起的地方。几组脚印以最短的路线连接着离管理栋最近的小屋和左侧大路扫雪的痕迹,与财野横穿雪地的脚印垂直相交。

“那栋小屋是谁的?”星园指了指面前的小屋。

麻子明确地回答道:“是我的。”

茜说:“那这就是小麻的脚印了?”

麻子点点头:“对。有今天早上的脚印,也有昨晚几次往返时留下的。”

“跟早泽小姐的脚印没有关系。”财野激动的心情还未平复,他没有停下脚步,有些急躁地说:“我经过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而且这些脚印也只是直接往返于道路和小屋之间的。”的确,麻子的脚印只是连接着自己的小屋和左侧大路,确如财野所说。

又走了一会儿,众人来到岩岸的小屋,抵着强风登上三级台阶。财野打头阵,将手搭在门上转过身来:“里面的情形会让人不太舒服,女士们还是别进来了。”

没有人回应。一行人紧张地吞着唾沫,风呼啸着穿过众人之间。

财野打开门,和夫提心吊胆地跟着星园走进了小屋。温暖的空气和些许的异味包裹全身。陈旧的木头气味和轻微的铁锈味——像是血腥味,不过也可能是错觉。神经都紧绷起来了。和夫觉得喉咙干涸,肩膀上似被一股怪力按住。

室内装潢跟昨晚造访的星园的小屋几乎一样。铺着木板的墙壁和双层床,两张床之间的狭小空间摆着桌子和凳子。入口左侧装有衣柜,右侧双层床的前面有一个古旧的暖炉。暖炉还点着,房间里异常温暖。和夫突然感到额头上沁出了汗珠,这是热气捂出的汗还是冷汗就不得而知了。

房间里原本就没有凌乱的物件,给人以井然有序的印象,就只有横躺在小桌和右侧双层床的间隙里的物体显得异常(见图四)。

那是岩岸的身体,头朝里,就像是要钻进狭小的间隙中似的横卧在那儿。健壮的背部和臀部朝着门口,看起来就像是在奇怪的地方睡着了,或许是因为脸朝着另一边,只看得到后脑勺。然而,脖子上缠绕的绳索表明他并不只是睡着了。绳索的一端系在双层床下铺的床脚上,情形十分诡异。

图四 案发现场的小屋

“这就是现场。”财野回过头,眼中浮现怯意。

“他死了吗?”嵯峨岛紧紧贴在和夫的背上,战战兢兢地说。

“如大家所见。”财野回应的话语中伴随着回响,似乎想要把自己所发现的异常情况分担给所有人。

“似乎是被勒死的。”星园说着靠近桌子,踮起脚,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岩岸。和夫也战战兢兢地跟着看了看,嵯峨岛则从他背后窥探。

四名男士像叠罗汉似的观察着桌子那头的岩岸。不过茜和麻子下不了决心进来,便在入口处观察情况。

和夫慢慢地调整视线,让尸体能够进入视野的边缘。他还没有勇气去正面直视尸体。当然,这并非他第一次见到死人,不过之前看到的都是躺在棺材里的、已经整理好遗容的尸体。不用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惨遭杀害的尸体。即便如此,和夫也非常清楚,躺在那儿的就是一具死尸。他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的生气。虽然是人类的外形,但却是一具失去了生命的空壳。

那具空壳无力地伸出双手,夹在床和桌子之间。身上穿一套老气的灰色运动服,两手的袖子挽了起来,却不见一道伤痕,看起来就像是睡着的样子。不过,和夫发现朝向天花板一侧的头部硬邦邦的,头发奇怪地隆起了一块。他意识到这是血液凝固的痕迹,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他赶紧移开视线,膝盖开始不停地抖动。

“老师,头上有血。”和夫用颤抖的声音说着,捅了捅星园的后背。

“嗯,我也注意到了。”星园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和夫回过头,与担忧地站在门口的麻子四目相对。麻子向和夫投来询问的眼神,像是在问“情况怎么样”。和夫缓缓地摇了摇头。麻子皱着眉头,视线朝下看去。

“应该是用那个东西殴打的吧。”财野指了指左侧双层床的旁边,不太自信地说。床边掉落着一把登山锹,跟昨晚在星园小屋内见到的一模一样。是装饰在墙壁上的那玩意儿吧。和夫这么想着,抬头往正面的墙上一看,只见一盏煤油灯孤零零地悬挂在正中间靠近天花板的位置。煤油灯的左边钉有钉子,登山锹估计就是从那儿取下来的。看来这里采用了跟星园的房间同样的装饰。此外,煤油灯的右边也有钉子。和夫回想起来,这里本应该挂着登山绳才对。他再次看了看岩岸的尸体,缠在他脖子上的就是那根尼龙登山绳。卷成圆环的那部分被塞进了床底下。登山绳像是表演印度的绳索魔术似的从床底延伸出来,在岩岸的颈部绕了两圈,又系到了床脚上。

星园稍稍回头,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本应挂有登山绳的墙壁和尸体的位置,看来是跟和夫想到一块儿去了。和夫默默地点头回应。

财野指了指登山锹,说:“看,那上面是不是有血啊?”和夫向前探身仔细一看,木柄和金属部分的交界处、登山锹的侧面部位能看到暗红色的痕迹。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他深切地感受到,凶手还好没有使用尖端的部位来殴打。若凶手如此做了,那么此时此刻呈现出的情景便会惨不忍睹,大家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走进来了吧。

星园低沉地说:“没错,确实是血迹。如财野先生所说,应该是用登山锹殴打过的。”

“啊!”

就在这时,房间里响起怪鸟似的叫声,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咣当一声,音量之大就跟落雷似的。

和夫惊得跳了起来,浑身缩成一团,连胆都快吓破了。只见嵯峨岛蹲在暖炉旁边,右手捂着左手腕,身边翻落着一个大水壶。

“哎呀,暖炉还很烫,疼死我了!”嵯峨岛抬起扭曲的面庞,声色因惊慌而变了调。

财野靠近他,说:“烫伤没?”

“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烫。”嵯峨岛像是在找借口。看来他是碰到了还烧着的暖炉,结果把暖炉上的空水壶给踢翻了。

真是个爱添麻烦的大叔。和夫的心脏现在还扑通直跳。

“烫得好严重,都起水泡了。得马上冷却一下。”财野说话的语气里几乎没有同情之意。

“你还在干吗?”站在门口的茜怒喝道,“还不到外面去冷却一下?把手伸进雪里就好了。”

被茜说了之后,嵯峨岛便飞奔出去。

目送着嵯峨岛的背影,和夫的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嵯峨岛刚刚那变调的声音在他的耳中复苏。说不定是误会了。误会——和夫一直以为昨天偷听到的说话声是女人的声音。然而,考虑到刚才嵯峨岛的声音,男性若是情绪激动的话,是不是也会发出那种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呢?那声音的主人或许就是殴打岩岸的头部并勒死他的凶手。岩岸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凶手,而自己却误以为这是打情骂俏。这么想来,断断续续听到的谈话内容也并不一定就是打情骂俏。这样的话,那个声音的主人既有可能是男人,也有可能是女人。我听到了凶手的声音吗?不过我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甚至连男女都分辨不清楚。和夫暗忖。

“这毫无疑问就是杀人。”星园说道:“先去报警吧。”

“对,我们先回去吧。还得处理嵯峨岛老师的烫伤。”财野也点了点头。和夫跟着两人走出了小屋。

“把暖炉灭掉吧。”茜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说,“不然会很危险的。”

财野说道:“是啊,要是起火了可就糟糕了。”说完便返回小屋,准备关掉暖炉。

“啊,可是——”

和夫突然制止了财野。他想起了“保护现场”这个词。

然而,茜回过头,那眼睛细长而清秀。她直白地说道:“你是担心指纹吗?反正也不会有的。现在这个年代不会有凶手笨到留下指纹了。而且,大家也都是带了手套来的。”

和夫有些震惊。“大家”指的果然就是在场的人吧。和夫精神恍惚地走下了台阶。

“杉下君,你看看这个。”星园对和夫说道,“看,这是脚印哦。”

不言而喻,现场留有脚印。脚印从众人所站的位置笔直地延续到左侧大路,刚好有三组。

星园指了指脚印,说:“看来是很早之前留下的。”

似乎确实如此。也许是风的作用,踏进粗硬的雪中形成的脚印磨损掉了,形成了椭圆形的凹槽。这跟众人刚刚留下的脚印截然不同。如此一来便无法得知鞋子的尺码和特征了。

“哇!”

耳边传来了令人窒息的奇怪声音。抬头一看,又是嵯峨岛。嵯峨岛坐在雪地上,手插在雪里,脸上仿佛写着“惊愕”两个大字。他瞪着双眼,注视着小屋的左侧。

小屋左侧有奇特的痕迹。雪地上是直径一米左右的圆,那痕迹就像是把圆形的重物放在雪地上,再移开后留下的。

“神、神秘怪圈。”嵯峨岛目瞪口呆地嘟囔着,“通、通、通道线也清晰地留了下来。”

不可思议的圆圈印在小屋的左边,圆圈中延伸出一条宽约二十厘米的直线,直线在途中弯折,然后在台阶处消失了。这条线像是某种东西通过时留下的痕迹(见图五)。

这是什么啊?和夫纳闷了。其他人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眨巴着眼睛盯着神秘怪圈。只有嵯峨岛瞪大了他那充血的双眼,继续嘟囔道:“太棒了!神秘怪圈!这是屠牛事件啊!”

图五 现场外的雪迹(发现时的足迹已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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