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和夫不经意地站在小屋前偷听。这纯属偶然,并非蓄意所为。这时,和夫误会了一件事,不过后来就弄清楚了。】
和夫本想去泡泡澡,但最终还是放弃了。镶着旧瓷砖的浴室里,昏暗的电灯泡孤零零地贴在天花板上,由于没有窗户,气氛无比阴森,给人的感觉像是农家乐里的家庭浴室。浴室的里面没有锁,取而代之的是棍棒似的门闩,粗糙得可怕。浴槽的瓷砖滑溜溜的,出水有问题,而且还不带喷头。此外,浴槽的水是温的,无论往哪边拧都热不起来。怪不得麻子和由美她们会敬而远之。
泡澡时间长的话洗澡水反而会冷掉。和夫迅速洗完,回到被褥收纳间,哆嗦着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星园吩咐过,让他稍后过去一趟。
和夫穿过后门,走下三级台阶,站在了白雪茫茫的大地上。寒风扑面而来,被温水弄得发凉的身体里,体温渐渐流失。耳朵和脸颊冷得发麻,和夫不禁弓起了身子。
夜色中星星点点地亮着小屋的暗淡灯光。整个度假村的电力似乎都由发电机来供给,但并没有看到电线杆,线应该是埋在地下的。
即便管理栋漏出的灯光和小屋自身的光亮不至于让人迷失方向,但视野仍相当黑暗。这让习惯了都市夜晚的和夫感觉到,这深邃的黑暗是浓厚而细腻的。深灰色的雪野交织在黑暗中,陡峭的山峰耸立在前方,星空如坠落似的触手可及。月亮也许是躲在了山的背后,看不到身影。
和夫在黑暗与寒冷中行走在扫过雪的路上。冰冷的寒气从足底蹿了上来,将身体箍得紧紧的。呵出的气息凝结成了白色的一团。
星园的小屋应该是第四栋,从里面数是第二栋。最里面那间是空房——既然有空房,明明可以让我来使用的。算了,我仅仅是跟班而已——和夫边走边嘀咕。不过他的心情并没有比白天的时候更低落,或许是因为竟意外地跟麻子尽情聊上了天。
我数数看,第二栋、第三栋,是那栋小屋吗——和夫来到了道路的中途,停住了脚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道路左侧有一排小屋,隔着雪地的对侧也有一排小屋——咦?这边是左侧大路,走错路了。
和夫泡过澡,换好衣服后无意中又走向了浴室方向,之后便直接从后门出来了——这就是他走错路的原因。从后门出来是左侧大路,从正门出来则是右侧大路。星园的小屋在右侧大路的第四栋。
啧,搞错了——和夫咂了咂舌,本打算直接穿过雪地移动到右侧大路,可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有必要特地踏进冰冷的雪地,鞋子里进了雪可就倒霉了。虽然麻烦,但没办法,还是绕路吧——和夫转身就开始往回走。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说话声。
“说些什……任性的……”
随风传来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
“……种借口是行不通……真的厚颜无……”
和夫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像是女人的声音。应该是情绪激动了,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
声音源自左侧大路的第二栋小屋——应该是岩岸的房间。
小屋上的窗户就像是将深邃的黑暗切出了一块长方形,清晰可见。一道灯光从微微拉开的窗帘缝隙中射出,如箭矢一般打在雪地上。
“别说些……的话……我只是你的……”
这次是男人的声音。粗哑的嗓音一听就知道是岩岸。
“不是说过……吗……说过……胡思乱想罢了……”伴着风声,岩岸的声音听起来破碎不堪,谄媚得令人肉麻。这声调像是在安抚对方,平复对方的心情。
“我会为你……别赌气……让我这么为难……”岩岸的声音与风声交织在一起。与此同时,窗帘的缝隙里映出了他的身影。岩岸的身体右侧朝着和夫,伸着右手,动作像是要把某人揽在怀里。接着,他走掉了,消失在和夫的视野里。应该是朝向屋里的那个人走过去了。
哎呀呀,精力真旺盛——和夫觉得很傻,便离开了那里。他们在打情骂俏。虽然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但多半是他带过来的其中一位女生吧。本以为那两位女士是来错地方了,但其中一位却是色狼社长的姨太太或情妇,是打着出差的幌子被带了过来——这是常有的事。另一位必定是烟幕弹,所以才让她同行的。若是只带一人过来,周围人立刻就会对他们的关系起疑心。和夫如此想象着,便兴趣全无了。他不关心别人的八卦。
和夫回到了后门,沿着管理栋的屋檐前往右侧大路。这是他傍晚四处溜达时走过的路线。
右侧大路的每栋小屋都亮着灯。一、二、三——下一栋就是目的地了。和夫在右侧大路的途中停下了脚步。从大路到小屋之间没有路可走。透过黑暗仔细地看了看,雪地中星星点点地延伸着星园走过的足迹。足迹被黑暗吞噬,看得不太清楚。
和夫踏着雪地靠近小屋。这是一栋廉价的小型建筑,很像游乐园的售票亭。虽然想努力地营造出小木屋的格调,无奈只有四个角的柱子才使用了关键的圆木,颇为小气。剩下的地方就跟管理栋一样,镶着木板。小屋也是干栏式的,台阶也有三级,入口浮在空中。
和夫登上台阶,敲了敲门,说道:“我是杉下。”
“噢,进来吧。”里面传来了星园悠闲的回话声。
和夫打开门,由于从黑暗中步行而来,日光灯的光亮有些晃眼。
小屋内部的墙上贴着壁板,左右两侧各摆了一张大的双人床,让人有强烈的压迫感。双人床给人的印象是塞满了整个房间,上铺都快要贴到天花板了。两张床的旁边各有一扇窗户,窗户上挂着皱巴巴的淡绿色窗帘。房间给人的感觉仅仅是为了睡觉,与其说是山中小屋的风格,不如说就是货真价实的山中小屋。正面墙壁的装饰品进一步增强了山中小屋的氛围。墙壁上接近天花板的高度装饰着登山工具,从左到右依次是登山锹、煤油灯以及扎成轮胎形状的一束登山绳。工具都挂在钉子上,一眼便看得到。煤油灯是古色古香的圆柱形,登山迷看到它会觉得颇有一番风情,但其实却不成样子,寒酸至极。
入口左侧是拼装的衣柜,两张床之间的狭小空间里摆着一张小桌和四张凳子。桌子附近放有暖炉,星园就坐在那附近写着东西。老式的煤油炉上,老式的水壶正冒着热气。这是为了加湿吧。水壶采用的是更久之前,体育大学橄榄球部的用品赞助商所提供的那种庸俗的样式。
“打扰了。”
和夫走到了桌子旁,无意中窥到了打开的笔记本。
“本周狮子座的运势有点下跌。如果太任性,说不定会被他讨厌喔。所以本周要忍耐再忍耐。老老实实地一直忍耐的话,下周的运势会有所好转。不过,变得消极就更不好了,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上街去吧——”
无聊透顶——也许是注意到了和夫的视线,星园“啪”地合上了笔记本,然后瞄了一眼和夫:“请坐在那里。”
“好的,失礼了。”
和夫按照吩咐一屁股坐到了小凳子上,桌子对面是星园那贵公子般的端正容颜。他眼窝深邃,不像日本人,长长的睫毛弯曲地翘了起来。
“杉下君。”
星园抱着胳膊,背部稍微向后挺了挺。只看外表,活像一幅欧洲贵族的肖像画。
“你的事我略有耳闻。”
“哦。”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话——和夫含糊地点了点头。
“你总归是要回制作部去的,但在此之前应该是跟我一起行动。所以,我想要加深对彼此的理解,不然的话,以后做各种事情都会不好办的。”
暖炉将星园那棱角分明的脸庞照得通红。
“就像我无法从他人的口中理解你一样,你应该也没能充分理解我。”星园用意味深长的口吻缓缓地说着。
和夫心想:我是要打算充分理解你的。
“杉下君,你有梦想吗?”星园突然说出了些令人不舒服的话,而且还附带着那个装酷的姿势——将一根手指竖起来,指向天花板。明明没有其他观众,这家伙在耍什么帅啊?
“哦,梦想吗?”和夫不耐烦地说道。
这男的该不会是打算要洗我的脑,把我变成那两个女大学生一样的粉丝吧?
“我是有梦想的——不,或许可以称作‘目标’,但也并不是什么远大的目标。看来还是称之为‘梦想’更为妥当吧。不过啊,为了实现这个梦想,有一种东西是必要的。杉下君,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他该不会又要说“浪漫”啦,“爱”啦之类的肉麻话了吧?真是的,别让人再起鸡皮疙瘩了。
“杉下君,那就是——”星园正脸对着和夫,“钱。”
“啥?”
平淡无奇的答案让和夫不由得没了兴致。不过对方并未在意自己的反应,严肃地说:“是钱,而且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杉下君,我为了接近这个梦想,即便是牺牲我那卑微的自尊也在所不惜。我下定了决心,不在意被别人蔑视,也不关心别人是怎么想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这个远大的目标。”
星园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和夫。瞳孔的色泽清澈无瑕,就像漆黑的湖水一般。和夫惊于对方的气势,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目标是什么呢?”
这时,星园的眼神温柔起来,他反问道:“杉下君,九年前你在做什么呢?”
“九年前吗?应该是在辛辛苦苦地备考吧。”和夫没有明白问题的真意,提高了句尾的声调。
“是吗?我那年刚好大学毕业。”
这次,星园移开了目光,眺向远方。这跟钱又有什么关系呢?星园没有理睬一头雾水的和夫,继续凝视着远方,断断续续地说道:“那年——九年前,冈山县远宇部郡的一个乡村发生了一起案件。远宇部郡字东野——一无所有的小山村。对,就像这附近一样,是个僻静的旮旯地儿,什么都没有。”
星园的语气宛如被拉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伴随着一种怀念的感觉。
“那是一起强盗杀人案。村郊的一栋屋子里,一名独居老人惨遭杀害,寥寥无几的积蓄被抢走了。在那种地方,这可以称得上空前绝后的残暴事件了——不过,当时的情形有些奇怪,案发现场是完美的密室。”
“完美的密室……”
“对,也就是所谓不可能犯罪。听说是在极其费解的情况下发现的尸体。这起难案让警察大伤脑筋,结果案件却很轻松地就解决了——在动机层面最有嫌疑的人于案发后自杀。结果,嫌疑人由于死亡免于起诉,搜查便就此结束。”
话题变得意外沉重,和夫正了正坐姿。过去的残暴案件跟星园存钱有什么关系呢?和夫没有头绪,但他被沉重的语气所感染,自己作为倾听方也严肃了起来。
“然后,”星园为了让和夫的心情平复下来,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我的户口现在还在那边——冈山县远宇部郡字东野,我的故乡。”
“哦——”
“我对警察做出的判断抱有疑问。杉下君,被视作凶手而自杀的那个人,我相信他并不是凶手,所以我无论如何也想要证明他的清白,洗刷他的冤屈。”
与充满决心的话语相反,星园的语气很平静。
“不过,案发当时我已经到这边来上大学了。案发后我匆忙回了趟老家,想要获知详细的情报,但是警察不会轻易地向一介平民公开搜查信息,村民们都冷眼旁观,那时的我可谓孤立无援,实在是束手无策。所以,我需要力量来说服当地的权贵、软化警察或村里的案件相关人士的态度,并且能够在墨守成规的村子里自由地收集信息。而在任何时代,催生出力量的都是金钱。听好了,杉下君,我没迁户口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你能明白吗?”
“不太清楚——”
对于和夫极其不靠谱的回应,星园不焦不躁地说:“是税收。那个村子的人口也并不例外地在朝稀少化的方向发展,导致村子的财政困窘。如果我在这边挣到了不菲的收入——”
“啊,就会缴纳大量税金。”
看到和夫理解了,星园便绽放出了炫目的笑容:“就是这么回事。在地方上,缴税大户会成为当地的名人,所以村长一般是有钱人。只有成为当地的缴税龙头,才能在村子里拥有强大的力量,来撬开警察或村民的嘴巴,这样就算重提九年前的案件也没有谁能忤逆。换言之,就是要把整个村子买下来。然而,这需要巨额的收入。而强盗杀人的时效是十五年——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还有六年——在真凶逃脱法律的制裁之前,我必须要把村子给买下来。我没有时间去在乎体面,没有时间来选择方法。你能明白吗?”
星园那平静的话语让和夫颇为震惊,同时茅塞顿开:他为什么要做观星家这种神神道道的工作?是为了金钱。星园是明白的。他了解了所有的一切才干这份工作的。
和夫终于能理解了。装模作样的姿势、甜蜜得肉麻的话语、只有女性粉丝的冒牌文化人的人设、愚蠢地扮演着傀儡艺人——这个男人是在获知一切的情况下扮演着星园诗郎这个角色而已。
他将自己的美貌和口才当作商品,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它们才选择了文化偶像这种愚蠢的形式——这是买卖,是为了金钱才如此果断的。只要能当上偶像就能赚不少钱,能一下子赚到源源不断的出场费。勤勤恳恳地劳动一生都赚不了这么多钱——星园看透了这一点,便将其作为买卖而从事着这份工作。既然有时间限制,就没有其他的方法能够如此有效地利用星园的资质了。这个人就是如此果决。
不赶紧赚钱就来不及了。这促使他选择观星家这种让人觉得可疑的职业。不抓紧就来不及了。
九年前发生在冈山县偏僻山村的案件中,被刻上凶手烙印的人,恐怕就是星园身边亲近的人吧。若非如此,星园就没有理由如此蛮干,也解释不了警察和村民冷眼对待他的原因。正因为凶手是他身边的人,周围人的反应才会这么冷淡,而他才会相信此人的清白。星园就是为了此人,才做着这种愚蠢的工作来赚钱。也许是亲人、挚友或是恋人吧。当然,和夫不会问出这么冒昧的问题来确认,但这份热忱现在已经铭刻于心了。
冈山县远宇部郡字东野。这个地方他没去过,连名字都是头一次听说,但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总有一天,在不远的将来,时效期满之前,和夫说不定会同星园一起踏上那片土地,揭示九年前密室杀人案的真相。
和夫偷偷看着仿佛集阿佛洛狄忒的祝福于一身的星园那端正的容颜,深切地感到:人都有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如此信口开河的骗人勾当背后,竟然隐藏着这么沉重的一段过往。在了解情况之前,是无法判断人的本性的。这么说来草吹茜老师也是,性格出乎意料地果断和现实,却在写浪漫小说。人真是复杂的生物啊。这位大理石雕像般的老兄,并非世间的男性观众所认为的那种华而不实的蠢货。被年轻的女生叽叽喳喳地讨论、被正经的成人嗤之以鼻,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当然,他也预料到了和夫从昨天开始就从内心瞧不起他。想到这儿,和夫感到羞愧万分。仅凭外表来判断一个人并轻视他,结果对方却完全看透了这一点。一想到昨天接触星园时的态度,和夫脸上就火辣辣的。他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不巧的是狭窄的小屋里并没有洞能给他钻。于是他站起来,深深地鞠躬:“对不起,我误解您了。我不知道有这样的隐情,想了很多失礼的事情,非常抱歉。”
和夫自责得满脸通红,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
“你理解我就好了,来,快坐下吧。”
星园的声音很平和,这让和夫觉得有些安慰。他重新坐下,憋在胸口的闷气一下子就抽走了,非常爽快。
“接下来我们两人会一起行动,别人是什么想法都无关紧要。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我也不喜欢拘束的氛围,所以我才想让你过来听我讲这番话。我们就别再谈论严肃的话题了。说了这么久的无聊事儿,还请把它忘掉吧。”星园微笑地说着。
在电车里郁闷的不只是和夫。本以为那只是星园迟钝,其实自己才更像傻子。
“你该早点这么跟我说的啊……心眼太坏了。”羞愧的感觉还没完全消失,和夫难为情地发着牢骚,“昨天告诉我就好了啊。”
“不,昨天河坂部长也在,他完全不知道我的事。”
“啊,原来如此。”
“他似乎觉得我就是他眼中那样的人。”
“所以才说那些无聊的奉承话。”和夫与星园四目相对,默默地笑着,就像是共犯之间默契的笑容一样。
“那我的任务几乎就不存在了。”和夫愉快地说道。
“任务是指?”
“嗯,是部长命令我监视你,以防有害虫靠近。”
“哈哈,因此才给我安排经纪人吗?”星园似乎立刻就明白了情况,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不过,你应该也知道没有那个必要吧。”
“我知道的。”
这个欺骗着全日本电视观众的厉害家伙,是不会做出有损自己商品价值的行为的。
“你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毕竟跟岩岸社长不同。”
“岩岸社长怎么了?”
“刚刚在这里——”和夫将方才在小屋前偷听到的事情原委说给了星园听。
“哎呀,那家伙也不容小觑呢。”星园夸张地耸了耸肩。
“嗯,应该就是两名女大学生的其中之一吧。”
听到和夫这么说,星园将一边的眉毛微微上扬:“应该是吧。”
“如果我们得相互理解的话,那么这次就该轮到我来讲了。要听吗?”
“你说吧。”
星园点了点头,和夫便打开了话匣子。内容与刚刚对麻子讲的大同小异,说起来不费力。与星园那艰辛的故事相比,和夫的便是微不足道的烦恼,在这一点上就很轻松了。一想到今天是个互谈身世的夜晚,和夫就觉得有点滑稽。星园默默地听和夫讲述,伴随着宽容的笑颜,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和夫觉得肩上的担子都卸下来了。
告别星园的小屋,和夫向管理栋走去。冷风无情地拍打着和夫的头发,可他还是觉得心情变得轻松了。
途中,他仰望天空。夜空中是触手可及的群星之美。格外清澈的微小光芒密密麻麻地遍布在星空之上。这是一幅静谧、清冽、庄严而又神圣的画卷。
一颗流星划过。
要是能许下愿望该多好啊。希望能快点回到制作现场去——这句话太长了,没办法说三遍。和夫独自苦笑着。希望跟星园一起去冈山的旅程能够早点儿实现——也太长了。突然,他想起了麻子的脸。如果要向星星许愿的话——不,等等,明明才刚认识,我怎么在想如此大胆的事啊。和夫又露出了一丝苦笑。
和夫迈开脚步后,心中突然又阴云密布。他再次停了下来。在岩岸的小屋前听到的那个女人的声音,说不定是麻子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社长和作家秘书的组合——
怎么可能——和夫摇了摇头,奔跑起来。他的头上洒满了群星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