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涂山兮猗赶出去之后, 西陵箫走进书房, 一个风尘仆仆的侍卫快步走进来:“大小姐, 属下去白邺市调查过了, 顾曲当年确实有个未婚妻叫阿琴,是他恩人的孤女, 还没过门就退婚了,说是喜欢上了风极反。”

“她怎么死的?”

侍卫:“向风极反求爱被拒绝,恼羞成怒, 和恶魔做交易,想杀死顾曲,被风极反制止后,羞愧自杀。”

西陵箫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过往, 嗤了一声:“有点意思……”

侍卫:“顾曲和风极反也是因为这事而彻底决裂的,风极反离开白邺市去游历天下, 后来消失了一段时间,人们传言说他成神了,顾曲安葬了阿琴之后也离开白邺市, 正巧那段时间人界和妖界之间的商道打通,他就带着商队来王城做生意,再后来,两人就在王城相遇了。”

后面的事, 西陵箫就知道了, 她沉思片刻:“那阿琴死后怨念太大, 成为魔物……看来顾曲来妖界定居, 不全是为了做生意,恐怕还为了保护阿琴,白邺市是天下降魔师荟聚之地,她一个低阶魔物活不了几天。”

侍卫:“这顾曲还挺深情。”

“深情?”西陵箫冷笑起来,咬牙道,“即使深情,也不是给阿琴的,我倒是怀疑他对那个可怜的女人有什么愧疚,让他折磨自己,也折磨风极反。”

陆行舟感觉有些怪异,从西陵箫的胸中察觉到一丝物伤其类的怨恨,竟一时分不清对风极反和顾曲到底哪个更恨一些。

这份恨意尚未捋清,眼前忽然一晃,就见身边的风景往后方迅疾退去。

西陵箫在狂奔。

她疾奔了几十步,身体骤然腾空,化作一只凤凰,从鳞次栉比的高楼上滑翔而过,越过城墙冲向城外。

城外的山坡上,一只白狐正飞奔而去。

西陵箫追上去,远远喷出一口凤火。

此时已是秋季,草木干枯,山坡上登时燃起一道火墙。

白狐张口,连绵的雪浪奔腾而出,强行压下燃烧的凤火,然后踏过灰烬,往山上奔去。

“涂山兮猗!!!”西陵箫大怒,凤火犹如爆炸的烟花,漫天撒下,半个山坡都困在了火海之中。

白狐停住脚,仰头看向天空的凤凰,厉声:“你疯了?引发山火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西陵箫:“你不妨看我能不能承担得起。”

秋风猎猎,山火一点就燃,熊熊的烈火犹如沸腾。

白狐背后展开三条庞庞的大狐尾,白色的长毛在山风中飞舞,他一声怒吼,铺天盖地的雪浪犹如大潮一般席卷而去,顷刻间压灭山火。

西陵箫还要继续纵火。

突然一条蛇尾裹挟浓郁的腥风,从白狐背上袭来。

西陵箫往后急撤,看着狼狈伏在白狐背上的人影,眼眸收紧:“风极反……没想到这样你都没死。”

风极反没有说话。

西陵箫定睛看去,看到风极反遍体鳞伤,浑身的伤口都在往外流血,将白狐背上都染成了红色,他手臂折断,已无法拥抱顾曲,却仍然不放弃地用嘴咬住顾曲的肩膀,将他压在白狐背上。

顾曲死死盯着风极反,嘴唇紧抿,脸上血色全无,显然已经解开了幻术。

西陵箫冷着脸:“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们两人难道还能在一起?”

“那不是你要关心的事情。”涂山兮猗冷声说。

西陵箫:“这更与你无关。”

涂山兮猗:“我知道你们的恩怨,但是风极反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必须还他这个恩情。”

西陵箫:“如果我不允许呢?”

涂山兮猗:“那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得不闯上一闯。”

“有本事你便试试。”西陵箫说着,张口一团火焰喷了过去。

涂山兮猗背上驮着两个人,行动多有不便,勉强躲过喷来的凤火,对顾曲道:“顾老板,我来拦住西陵箫,你先带他走。”

顾曲没有出声。

又一团火焰射来。

涂山兮猗躲避不及,被火焰烧掉一块长毛,气得嘶了一声,忍不住破口大骂。

风极反低哑的声音响起:“兮猗,你让小曲儿带我走,是不是天方夜谭?要知道,暗算我,帮助西陵箫抓住我的,可就是这个狠毒的东西。”

“不可能吧,”涂山兮猗道,“你是不是疼糊涂了?”

风极反笑笑:“他恨我。”

涂山兮猗:“顾老板是看你有点不爽,但应该还没达到恨的程度,我看他平日里挺关心你的,你还是不要妄自菲薄了,想法子逃命是真章。”

风极反:“算了,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涂山兮猗听不得他有这样的消极厌世之语,急道:“顾老板,顾老板,你为什么一言不发?”

“因为,”顾曲声音苦涩,“他说的是对的。”

“你……”涂山兮猗顿住,一个跳跃躲过又一团火焰,气愤地说,“合着你们两个观点一致地要去死,偏偏我多事,是吧?”

顾曲:“不错。”

“啊啊啊!你们气死我了!!!”涂山兮猗大叫了一声,伏身,轻轻将这两人从背上甩下去,身体腾空而起,凶狠地扑向西陵箫,“都怪你多事!天底下男的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喜欢风极反!啊啊啊你这个傻鸟!!!”

两人在山坡上大战。

顾曲站起来,看向匍匐在草地上的风极反,眼神复杂。

风极反浑身多处骨折,却拼命挣扎着仰起脸看向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对视半晌,顾曲移开视线,走过去,将他扶起。

“嗯……”风极反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顾曲动作轻柔下来,瞥一眼西陵箫的位置,竭力抱起风极反,勉强走了两步,冷不丁跌跪在地上。

风极反被跌得几乎疼晕过去,却死死咬住牙关,嗤了一声:“真废。”

顾曲没有出声,搀起风极反,以半扶半背的方式,带着他往山林里走去。

一团凤火从背后袭来。

风极反突然挥手,一道结界挡在二人身后,火焰撞在结界上,击得粉碎。

西陵箫:“你们以为自己能跑掉吗?”

“能不能的你说了不算!”涂山兮猗被烧得火大,喷出连绵的雪浪,恨不得埋了这只暴走的傻鸟。

顾曲搀着风极反快步逃跑。

风极反讥笑:“上山?好主意,等下西陵箫干掉兮猗,放火烧山,直接吃烧烤。”

“闭嘴。”顾曲冷声说。

眼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西陵箫再也没有耐心和涂山兮猗周旋,又缠斗了半晌,她猛地仰天长鸣一声,羽翼卷起飓风,催动凤火,化作铺天盖地的火墙,悍然压向白狐。

趁涂山兮猗被困火海,西陵箫循着血腥气追上山顶。

一个山洞赫然出现在前方。

西陵箫眼眸一紧,认出这正是顾曲藏阿琴的地方。

她刚要进去,突然听到里面爆发出顾曲撕心裂肺的咆哮:“风极反!!!”

陆行舟心中一颤,从这声咆哮中听出极致的痛苦与绝望。

西陵箫冲进山洞,见到风极反扶着墙委顿地瘫在地上,高高扬起手臂,枯瘦的手指中有魂片一闪而逝。

“风极反!”顾曲声音嘶哑,痛彻心扉地问,“你就一点都没有愧疚吗?她已经死了,亡魂入魔,没有神智,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她?”

风极反唇角带着笑一抹残忍的笑意,哑声道:“因为……我就是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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