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判官进了电梯,颜如玉饶有兴趣地转向石饮羽:“你居然砸过阎王殿?看不出来啊。”

陆行舟嗤了一声, 指着石饮羽嘲道:“这货就是欺负阴天子沉睡不醒, 阎王殿里只剩判官带着一帮废物点心, 才敢上门打砸抢,他的行为搁在你们村里, 就是地痞流氓欺负寡妇娘们,不要脸。”

颜如玉惊呼:“乖乖, 这么过分?”

石饮羽被冤得恨不得冲到楼上去把判官抓过来跟他对质,无奈道:“当时也是急了嘛。”

颜如玉:“话说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啊?”

“地痞流氓做坏事需要理由吗?”陆行舟摊手。

“看, 又把自己摘出去了。”石饮羽道, “那时候我找不到他,以为他轮回了,就去阎王殿查询他的转世, 结果判官基于狭隘的种族主义界际观念, 不但拒绝我, 还对我冷嘲热讽,甚至指使牛头马面使用暴力,我一忍再忍,直至忍无可忍,只好正当防卫了一下。”

陆行舟凉凉道:“你正当防卫的结果就是把阎王殿的屋顶给捅了个大窟窿。”

“……”颜如玉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陆行舟补充:“还把判官给挂在了房梁上。”

“禽兽啊!!!”颜如玉感叹,“大哥永远是大哥,真不愧是敢娶我们组长的男人。”

陆行舟登时怒了:“什么叫娶?两个男人, 分得清嫁娶吗?”

“为什么会分不清?”颜如玉诧异地看着他, 一脸“你怎么跟个处男一样”的奇怪表情, “都已经结婚了,谁是银行卡、谁是atm机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石饮羽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洞房那晚,我喝醉了来着,醉到不省人事,然后第二天,第六天城就被攻破了,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颜如玉彻底服了,木然道:“洞房一杯酒,新娘两行泪。”

“谁他妈是新娘?”陆行舟炸毛。

觉得跟这两个人说话会拉低自己的档次,陆行舟准备远离他们,心想:一个嘴贱舌滑的暴力女金刚,一个欺负寡妇娘们的地痞流氓,两个都十分低俗,还是顾曲好啊,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茶艺还好,晚上没事,去找顾曲喝茶。

背后电梯叮了一声,高层们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出现,陆行舟疑惑地看过去,见到一辆低调的宾利雅致缓缓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衣饰极度华贵的妇人走下车,她乌云一般的发髻上带满了发饰,在夜色中璀璨夺目。

“雍容……华贵……”颜如玉情不自禁地赞叹,眼睛都直了。

陆行舟哼了一声:“羡慕不来,那是妖界摄政王,妖界当局真正的实权者,她拔根腿毛都比你的腰粗。”

“那她腿毛还挺细的哈。”颜如玉道,“摄政王的座驾好像没有判官大人的高级啊,输了输了。”

“判官那车都坐几十年了,要不是趁晚上出来,人间都不给上路。”陆行舟指着门外那辆车,“而摄政王这车是专门定制的,加大车厢、防弹玻璃、密闭空间,这样的车,她每个月换一辆,隔三差五还烧几辆来祭天。”

“什么鬼?”

陆行舟解释道:“妖物们自古喜欢模仿人类,保留了很多人间早已摈弃多年的迷信思想,并且与时俱进,长时间不下雨就烧几个人,车祸频率高就烧几辆车。”

颜如玉想了想:“我听说他们现在政局很乱……”

“啧,这位女同志,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局长们和摄政王在门口简单地执行过欢迎仪式,便急匆匆上了楼。

“这到底是干嘛呢?”陆行舟微微皱眉,“鬼、妖都来了,人间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果然,没几分钟,高层们又小跑着下来,把人界统治者给迎了上去。

看着他们来来回回地折腾,颜如玉小声吐槽:“我都替他们累了,哎,心疼。”

陆行舟嗤道:“有什么好心疼的?他们扣你奖金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心疼。”

“说得也是,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颜如玉道,“不过,不心疼他们难道我心疼那个什么摄政王去吗?组长,干革命要有点阶级性啊,自家领导还是要自家疼滴。”

石饮羽默默在旁边听着,闻言,点赞:“颜秘书说得有理。”

常言道,大会决定小事,小会决定大事,像这样仅仅由各界实权者参与的碰头会,决定的必然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实权者们的会开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凌晨四点多,才在灰蒙蒙的薄雾中各自离开。

陆行舟站在窗前,看着三辆车无声地驶进夜色中,消失不见,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情,能将这个世界权利最大的三个人秘密集中到这里?

会不会和某人的提前出狱有关?

突然,他耳朵一动,微微侧过头去,察觉到走廊里有一丝行人走过而带起的风声。

可能是隔壁同事起夜的声音?

不可能,正常行为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

陆行舟打开门,无声无息地出了房间。

如果此时有人在走廊里,就可以看到他走路时没有脚步的移动,借着凌晨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一条巨大的蛇尾的影子在他身后蜿蜒而过。

前方是石饮羽。

陆行舟眸光微沉,隐藏气息,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直到看见他走到留置室附近,双手捏诀,接着四面结界在周围竖了起来,将整个留置室和周围环境完全隔绝开。

石饮羽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时,值班人员还在旁边玩手机。

陆行舟悄然跟过去,抬起手指,在是否要潜入结界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石饮羽被压制了九成功力,然而自己仍没有绝对不被发现的把握。

留置室里,阿曼正躺在床上,欢快地打着小呼噜,突然一股强悍的魔息袭来,她浑身一颤,从梦境中惊醒,一睁眼,看到石饮羽站在床前。

阿曼一惊,刚要坐起来,忽然发现四肢像灌了铅似的,一动都不能动,她怒骂:“操/你妈,你是不是想强/奸我?”

别说是她了,结界外的陆行舟也想骂这句话,这小魔物大半夜跑姑娘床前要干什么?还他妈按住了人家的手脚!!!

他快要按捺不住焚烧一切的那落迦火了。

石饮羽低头看着阿曼,走廊外应急灯的微光从背后投来,他逆着光,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只有淡漠的声音缓缓响起:“那天,陆行舟去茂林大厦,你用幻境偷袭了他。”

“我只是想给他个教训,让他别再查这件事情,”阿曼急促地辩解,“我没有伤害他!”

“就凭你,当然伤害不了他。”石饮羽勾起唇角阴冷地笑了一下,“本座只想知道,当日他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阿曼眼珠转了转:“这个事嘛……呜呃!”

一股极为危险的威压出现,从每一个骨头缝钻进她的体内,仿佛化作极寒的钢针,向她四肢百骸钻去,与此同时,胸口仿佛被千吨重的巨石压住,让她拼尽全力,也喘不出一口气来。

“我说……我说……饶命……”

石饮羽一挥手,疼痛和窒息一起消失。阿曼脸色苍白,好像瞬间憔悴了二十岁,她大口喘息着,畏惧地看着石饮羽:“谢大人饶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吧。”石饮羽淡淡地说。

“那日,陆组长在幻境里,看到了大人您……”

石饮羽唇角浮起一丝笑意,眼神稍稍柔和了几分。

阿曼深吸一口气,颤微微地继续说:“和……和一个与陆组长一模一样的男人。”

“什么?”

“他管那个男人叫修蛇。”

石饮羽冷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愕然的神情,他念了一遍那个名字:“修蛇?”

“我什么都不知道,”阿曼看到他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急切地撇清责任,“那是陆组长自己心底的想象,幻境看到的,是他最期待或者最恐惧的事情。”

“那你说,”石饮羽饶有兴趣地问,“他当时是期待还是恐惧?”

“恐惧。”阿曼笃定地回答,“陆组长当时几乎不能控制自己,差一点就会在幻境里永远沉沦下去。”

石饮羽哼了一声:“就凭你的小伎俩,想让他永远沉沦?不自量力。他最终破除了幻境,是克制住了心内的恐惧,让本座猜猜,他……应该是杀了修蛇。”

“大人神机妙算。”阿曼畏缩地移开视线,不敢多说一个字。

石饮羽看着她的样子,转眼猜到:“他在幻境中不止看到修蛇,还看到了本座,最终杀死修蛇,那本座呢?”

阿曼抿了抿嘴唇,不敢说,却又害怕受惩罚,吞吞吐吐了半天,小声道:“一招,把大人您,和修蛇,一起杀了。”

石饮羽错愕,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不愧是陆行舟,真不愧是陆行舟,哈哈哈……我真是爱死他了……”

阿曼眼神发直地看着他,忐忑而又懵逼,不知道这个大魔究竟是真开心,还是被压寨夫人“谋杀亲夫”时的果决给气到失心疯了。

石饮羽畅快地笑完,对阿曼道:“那幻境中,本座是不是和修蛇做了什么?”

“是……是,大人您……和修蛇搂搂抱抱,呃,这个词可能不大准确,勾勾搭搭……呃,也不对,总之,有些亲密,大人您说修蛇比陆组长好看……陆组长要气炸了,修蛇说,大人您喜欢的根本不是陆组长,还说,当年跟大人您订下婚约的,也不是陆组长,还说……”阿曼说着说着,不由得气愤起来,“还说陆组长无情无趣、没滋没味……妈的,我说不下去了,生气,我实名支持陆组长!”

石饮羽不怒反笑,舌尖琢磨着这几个词:“无情无趣、没滋没味?哈哈,愚蠢的修蛇,蠢成这样,活该被陆行舟封印吞噬,他的情趣与滋味,我品一万年都不会腻……”

陆行舟在结界外,眼睁睁看着石饮羽又是说话又是大笑,却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犹豫半晌,终于狠下心来铤而走险,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凝聚精神力,轻轻按在结界上,一股肉眼可见的能量从指尖流出,悄然溶去部分结界。

结果听到那厮的第一句话,就是“他的情趣与滋味,我品一万年都不会腻”……???

操/尼玛小魔物你害不害臊?!

石饮羽蓦地回过身来,一道气箭向着结界被溶破的地方袭来。

陆行舟敏捷地急撤几米,气箭擦着发丝飞了过去,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不能让气箭在周围留下痕迹!不然石饮羽夜探留置室这事就暴露了!

他连忙稳住身形,抬手一甩,一朵那落迦火射向气箭,在气箭射在墙上之前,将那股力量烧毁。

火苗随之消失,在墙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烧痕。

陆行舟抓狂了:这他妈……暴露的变成自己了啊!

“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石饮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行舟气急败坏:“我怎么知道怎么是我?我他妈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来的!”

石饮羽:“???”这是怎样离奇的语言组织能力?

“你最好给她封口,”陆行舟冷下脸来,漠然地一指留置室内,“万一被爆出来你半夜来这里,还下结界隔绝开值班人员,那就说不清了。”

“你放心。”石饮羽笑着瞥了阿曼一眼。

刹那间,阿曼感觉那股威压又来了,然而只持续了一瞬,便消失,她颤抖着点点头,知道这是对自己的威胁。

陆行舟假装没看见这厮的行径,转身往宿舍走去。

石饮羽从背后亲亲热热地揽上来,甜腻道:“爱妻~~~”

“下去。”陆行舟把他的手震开。

“不嘛~~~”石饮羽死皮赖脸地又揽了上去。

陆行舟肩膀上忽然燃起了那落迦火。

石饮羽麻溜地蹦出去三米远。

陆行舟满意地笑了起来:“说吧,你去找阿曼做什么?”

“做思想工作,”石饮羽信口开河,“听说她审讯的时候不太配合,我作为过来人,去跟她谈谈心,劝她积极向组织靠拢,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献给组织。”

陆行舟看向他,见到这厮在黑暗里眉开眼笑,笑得让自己十分手痒。控制住打到他再也笑不出来的冲动,陆行舟冷哼一声:“她和荆丛一样,都肯定是死刑,到时候一切都烟消云散,会听你这一套?”

“魔虽然没有轮回,但死后灵魂也不是立刻就消失的,会到归墟的嘛,我劝她到归墟之后依然要积极修炼,增强恶魔之力,这样灵魂消散后,会给归墟增加更多能量。”

“你特么想死吧?”陆行舟没好气地说,“归墟能量强到极点,会诞生出新的魔主,你想引发世界大乱?”

“唔……刚才是说着玩的,我劝她到归墟赶紧消散……”

陆行舟横了他一眼,心想:你娘的,没有一句真话!

吃过早饭之后,陆行舟从食堂顺了一盒冻杨梅,一边吃一边溜达着进了工会主席的办公室。

老菜帮子在对着电脑看早间养生节目,节目里是个发际线十分可疑的专家,在给大家推荐一个长头发的祖传秘方。

“别信他瞎咧咧,你这秃头没治了,”陆行舟瞥了一眼屏幕,凉凉地说,“赶紧买假发吧,早戴早享受。”

“胡说!”工会主席十分生气,没好气地挥挥手,“一边儿去,别说风凉话,你也有这一天。”

陆行舟笑道:“那这一天有点远啊,估计你活着是见不到了。”

“你是一大早给我添堵来了吗?”

“给你送好吃的呢,看。”陆行舟将冻杨梅放在他桌子上。

“还说不是给我添堵?”工会主席更加生气了,“上回吃了你给的这玩意儿,假牙差点给我酸掉!!!”

“……那可赖不着我吧?”

养生节目告一段落,工会主席关掉视频,在办公桌后正襟危坐,神情十分矜贵地问:“说吧,什么事?”

“昨晚判官他们都跑来干嘛呢?”

“中元节,来领福利。”工会主席淡淡地说。

陆行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重心长道:“知道你为什么长不出头发吗?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次数太多,报应。”

工会主席跟他斗智斗勇这么多年,打得有来有回,心理素质可不是盖的,听到这么不着调的混话,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不该问的别瞎问,干好你的工作就行了。”

看样子是出大事儿了,陆行舟在心底揣测,猜道:“阴天子死了?”

“你就不盼点好的!!!”

“刚扶持上来没几年的妖王又双叒叕被门阀世家干掉了?”

“这是妖界内政,会拿来凤尾螺开会讨论?”

陆行舟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是这些事,信口胡说道:“难道是……”

工会主席疑惑地看着他。

只听陆行舟煞有其事地压低声音:“难道是摄政王看上了判官的美貌,决定两界联姻?还特意请人界来做个见证?”

“我可去你的吧!!!”

陆行舟哈哈大笑,坐在主席办公桌前的凳子上,猴儿一样地转来转去,视线扫过他桌上一打文件,忽然停住——

第三十届“七夕·铁血柔情”征文竞赛活动

后勤组石饮羽

《魔心痴恋——爱妻,太惹火》

陆行舟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间,什么判官什么摄政王都已不重要,此时此刻,他只想撕了这个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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