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完结章 默认两人以后会过一辈子
玉玺开拍前三天。
锦城文物局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许多人手里都拿着工作笔记本,全神贯注地看着坐在前方的几位重量级领导。
乔清许在一众当官的人里见到了个别眼熟的面孔,知道那是姬家长辈,但和上次家宴不同,会议桌上氛围严肃,每个人都眉头紧锁。
“花钱拍回来肯定是不可能的。”坐在正中间的领导一上来就定下了会议的基调,“现在媒体都在关注这事,处理不好会闹大笑话。”
“但不拍也不行,”另一个领导开口道,“被欧美买家拍走,我们的脸往哪儿搁?”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想想,怎么阻止这场拍卖会。”
乔清许和姬文川不是体制内人员,低调地坐在会议室角落。但毕竟最终将是姬文川出面参与竞拍,所以两人的存在感自然不会太低。
“文川。”一位长辈抬起视线看了过来,“你有什么想法?”
满桌子的人都跟着看向了角落,浓浓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实在不行,”姬文川说,“我先拍下,然后拒绝付款。”
“这只是缓兵之计。”长辈说,“等过阵子他们还是可以重新拍卖,而你还会被国外的拍卖行拉黑。”
会议桌上的其他人又讨论了起来。
“我看还是想办法阻止开拍吧。”
“时间都定下来了,还怎么阻止?”
“这个高山健也是油盐不进,也不想想他还要跟中国做生意。”
“他之前已经松动了,施压也不是完全没效果。”
“他要求五千万美元私洽,这跟强抢有什么区别?”
“我跟他接触下来,感觉可以继续往下谈。他也不过是撑着一口气,只要利益谈拢,都好说。”
“谈判也需要时间,他把拍卖会提前,明摆着就是不想再谈的意思。”
“所以我们先想办法拖延,只要拖下去就有机会。”
乔清许听了半天,发现发言的人都是车轱辘话来回说,没有一个人提出有效的解决办法。
“你真的要去做这件事吗?”他问身旁的姬文川道,“如果拖延没用,你反而被国外的拍卖行拉黑怎么办?”
“没事。”姬文川轻描淡写地说,“至少可以捡个民族英雄当当。”
乔清许实在没法把姬文川和“民族英雄”四个字联系起来,又说:“如果你是为了我,真的没必要,我不想你牺牲自己。”
姬文川轻笑了一声,安抚似的捏了捏乔清许的后颈:“不是为你,姬家也有社会责任,不然怎么可能出现在历史课本上?”
乔清许并没有被说服:“你又在给我台阶下。”
“这次真不是。”乔清许敛起笑意,语气略微严肃了几分,“姬家在国内收藏圈的地位你也知道,如果我不站出来,别人只会在背后议论。相反我站出来会收获一片赞誉,所以这不是什么牺牲。”
“可你在国外……”
“我在国外的活动并不多。”姬文川打断道,“而且真要有什么活动,也不必我本人出面。”
乔清许明白姬文川的意思,即使被国外的拍卖行拉黑,在他那里也不什么事。
但乔清许还是觉得不妥,这时只听姬家的那位长辈又说:“我们去竞拍也可以,但要确保能搞定高山健才行,不然拖延时间有什么意义?”
“可这种事情谁能保证呢?”另一人反问道。
“那我们姬家为什么要挺身而出,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姬家长辈的态度比姬文川要强硬一些,明显是想要个说法。会议又陷入了僵局,大家各说各的,似乎都顾虑颇多。
乔清许没有这些“大佬们”那么多的顾虑,站在他的立场,最重要的还是避免恶意竞拍对姬文川造成影响。
“或者这样呢?”乔清许猛然提高了音量,打断了会议桌上的讨论。
所有当官的没当官的同时看了过来,纵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乔清许,也不由有些紧张。
他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有没有可能让‘拍下不付款’这个行为正当化?”
“怎么正当?”姬家长辈皱着眉头,却也认真考虑起了这个提议,“系统错误吗?”
“系统错误听上去也很像是借口。”乔清许顿了顿,见没有人插话,又说道,“我想的是,在外界看来,姬文川是姬文川,中国政府是中国政府,我们可以把两者分开来。”
坐在正中间的大领导来了兴趣:“怎么分开?”
“比如我们可以营造出姬文川想付款,但中国政府不让的假象。”乔清许说,“只要让姬文川夹在中间难做,他没法付款,也就算不得恶意竞拍了。”
“假象。”大领导若有所思地用食指敲着桌面,“你是说我们对外演一出戏?”
“可以这么说。”乔清许道,“我听各位的意思,只要我们拖延时间,就有机会搞定高山健。现在的问题是恶意竞拍可能会影响中国人的声誉,其他欧美买家还有可能谴责我们,所以最好是把姬文川和政府剥离开来,让政府出台一些政策阻止他走完拍卖流程,这样外界就没法说什么了,因为我们政府的立场从未变过,一直是反对这场拍卖的。”
会议桌上又讨论了起来,姬文川靠近了乔清许,低声说道:“我说了没关系的。”
“我知道。”乔清许吐出一口气,缓解刚才发言的紧张,“但我还是想争取一下。”
姬文川捏了捏乔清许的手:“辛苦。”
“小乔。”坐在前方的姬家长辈又看了过来,“你说出台一些政策,有什么具体的建议吗?”
乔清许没敢乱开口:“我暂时还没什么想法……”
“或许可以把重点文物的监管范围扩大到全球?”姬文川思考着接过了话茬,“现在是国内禁止流通,假如新政策扩大到全球范围,我要是一付款,就是参与违法活动,这样倒是说得通。”
“这个思路可以,但可行性不高。”大领导接话道,“牵涉到法律的制定,两三天时间连草案都出不来。”
“或者就禁止中国人参与这只玉玺的拍卖?”姬家长辈说,“不过这样针对性太强,高山健可能更会逆反。”
一刀切不行,重点打击也不行,会议再次陷入了僵局。
乔清许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边思考,一边对姬文川说:“禁止付款好像不太行,鎏金铜佛也是我们买回来的,哪些文物可以买,哪些不可以,两三天时间很难有个界定。”
“是。”姬文川也否定了自己方才的提议,“禁止这条路应该走不通。”
到了最后,会议也没讨论出具体的方案来,不过那位大领导听取了乔清许的建议,说会从政策方面来考虑此事。
毕竟别的不说,要真成了恶意竞拍,姬文川的五十万美元保证金会直接打水漂。
并且,要是最后乾隆玉玺还没追回来,那姬文川的挺身而出多少会显得有些没必要-
时间转眼来到拍卖当日。
虽说乔清许并非场上的拍卖师,但他始终控制着整场拍卖的节奏。
一是政策还没出来,他必须拖延时间;二是他必须装得像个真实买家,否则别人会看出来姬文川已经和中国政府联手。
最后拍得乾隆玉玺时,办公室里没人感到放松。
不过也就片刻工夫,人群猛然爆发出欢呼声,因为众人期盼的政策终于出台了。
“是什么样的内容?”乔清许凑近了姬文川的手机。
“以非法手段出境的重要文物,”姬文川念着红头文件里的字句,“再次入境时将被直接没收。”
乔清许愣了愣,立马明白了背后的用意:“好绝。”
许多爱国商人去国外购回重要文物,本身就是为了捐给国家。
但这项举动变成强制性措施后,不想捐给国家的商人就很尴尬了。
没有人规定姬文川拍下乾隆玉玺就必须捐出去,他完全可以放在雅颂博物馆里,来彰显自己在收藏圈里的地位。
现在政策一出,他没了别的选择,东西压根带不回来,四千多万美元只能白白捐给中国政府,他还怎么付款?
“确实很绝。”姬文川说,“这个政策表面上打击的是去国外参与文物拍卖的中国人,自己人打自己人,高山健也不好说什么。”
“但实际上打击的是拍卖中国文物的行为。”乔清许说,“现在中国人去购买重要文物,只能是公益性质,这样中国文物的价格也炒不上去了。”
就拿乾隆玉玺来说,如果竞拍的前提是无偿捐献,那姬文川还愿不愿意给出四千多万美元的价格,这事就得打个问号了。
假如他的心理价位只有一千万,那竞价超过一千万后,他就不会再出价,这样其他外国买家也没法再把价格往上叫。
因为说到底,中国文物之所以值钱,无非是有中国人愿意为此买单。
现在中国人都不愿意玩了,外国人还怎么炒中国文物?
这个政策一方面解决了恶意竞拍的问题,另一方面也遏制了国际市场买卖中国文物的热情,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然,或许也有海外华人不受制约,仍然热衷于参与拍卖,但至少就乾隆玉玺事件来看,它已经发挥了最大作用。
“这个时间点出政策刚好合适。”姬文川收了手机,说,“再早一会儿都不行。”
“确实。”乔清许点了点头,“如果提前出来,你已经知道会被没收,还继续竞拍,就没法拒绝付款了。”
“而我要是不继续拍,现在玉玺已经被欧洲人拍走。”
其实退一步来说,就算那欧洲买家花高价拍得了玉玺,当他得知中国政府的新政策时,应该也会重新评估,玉玺还值不值这个价。
如果觉得不值,多半也会想办法跟高山健进行协商。
“现在高山健应该也知道玉玺卖不起价了。”乔清许彻底放松了下来,“后面洽谈应该会容易一些。”
“是的。”姬文川道,“接下来就交给时间吧。”-
姬文川拒绝付款的事在国际上引发了热议,但没有人把这事定性为恶意竞拍。
勿言堂退还了保证金,毕竟新政策限制的只有重要文物,一些普通古董仍然可以卖给中国人,他们没必要跟身为重要客户的姬文川过不去。
两周后,高山健的态度终于软化,同意将乾隆玉玺无偿还给中国政府。
当然,“无偿”的背后是多方的努力,各地政府同意一定程度上减免高山堂的税收,媒体也大肆报道这一“善举”,给高山堂赚足了好感。
与此同时,国外好几场中国文物的拍卖突然取消,显然是受到了此次事件影响。
乾隆玉玺成功回国、拍卖中国文物的风气得到遏制,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和百年前相比,国家真正强大了起来。
否则一个新政策公布,国人自己可能就不相信自家政府,外国人也更不可能当回事。
而现在中国在国际上有了话语权,也不会再像曾经那样备受屈辱。
和国外的舆论环境不同,国内社会都默认就是姬文川和政府联手带回了乾隆玉玺。
虽然乔清许觉得有些好笑,但事实是姬文川还真坐实了“民族英雄”这个名头。
雅颂博物馆里每天都门庭若市,不少人前来打卡。
姬文川索性举办了一场珍贵文物展览,就连雅颂宝库里的那套战国编钟都搬到了博物馆里。
开展第一天安排在闭馆日,不对公众开放,只有少数受邀人士能前来参观。
展厅的布置仍然很昏暗,灯光都聚焦在各个展柜上。但若是把照明全部打开,就能发现在展厅里走动的全是文物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乔清许游刃有余地跟会议上见过的大领导攀谈,没注意到陈秘走到姬文川身边,小声说道:“人来了。”
姬文川说了一声“失陪”,接着来到展厅入口,见到了那个拘谨的身影。
“你还真来了。”姬文川不疾不徐地走到了那人面前。
“不然呢?”杨彦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你叫我来,我敢不来吗?”
在收到姬文川的邀请函时,杨彦不是没想过逃避。
但一想姬文川随时都能找上他,他还不如堂堂正正地应邀,这样至少不会显得太逊。
“听说你最近还升职了。”姬文川说,“工作做得不错。”
杨彦握了握拳,语气里满是刺:“你不会专门等到我升职来搞我吧?你什么样的身份地位,来针对我这个平头百姓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别紧张。”姬文川淡淡道,“你觉得我要是针对你,你还能有容身之所吗?”
杨彦的肩膀略微放松了一些,狐疑地看着姬文川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听乔乔说,你对我有些偏见。”说这话时,姬文川看向了乔清许的方向,但环境昏暗看不太清,只能看到在展柜里熠熠生辉的羊形香炉。
“你想让我道歉?”杨彦皱眉问。
“不。”姬文川收回了视线,“我想纠正你的偏见。”
话说到这份上,杨彦也明白过来,姬文川并没有打算拿他怎样。
他放下心来,说话也不再小心翼翼:“我还是不觉得你们般配。”
“是吗?”姬文川来了兴趣,“为什么?”
“你们的差距太大了,你现在只是感到新鲜,等你们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你们的价值观根本不合。”
姬文川向下撇了撇嘴角,没想到杨彦关于价值观这点还说得挺准:“有道理。”
“你了解他的成长环境吗?他跟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杨彦继续道,“他现在不过是被纸醉金迷的生活迷了眼,总有一天他会意识到他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姬文川点了点头,总算明白为什么乔清许会说杨彦偏执。
他始终不愿意承认乔清许已经甩下他,迈上了更高的台阶,也不愿意相信乔清许没选择他,找到了更合适的人。
其实还是一种鸵鸟心理,不愿直面自己的无能,一定要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让自己自洽。
因为人一旦不自洽就会陷入自我怀疑,也算是一种保护机制,凡事从外界找原因,而从不反省自身。
“你说我对他是新鲜感,”姬文川挑了个容易着手的点,“我们在一起也快一年了,你觉得光是新鲜感能保持这么久吗?”
杨彦没正面回答:“夫妻还有七年止痒,一年又算什么?”
“明白了。”姬文川顺着杨彦的话说,“你是说我们的新鲜感还能保持六年。”
“我……”杨彦被噎了一下,很快冷静下来说,“你如果就是想让我认同你们般配,我觉得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嗯,我倒没想这样。”姬文川怎么可能需要杨彦认同?
是时另一边的乔清许靠近了汝瓷的展柜,灯光洒在他的头顶,让他整个人清晰了起来。
他应是在向旁人介绍汝瓷回国的经历,侃侃而谈的样子完全让人移不开眼。
“看到他了吗?”姬文川朝着乔清许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杨彦跟着看了过去,自然看到了闪闪发光的乔清许,和展柜里的羊形香炉。
“你是想说他帮你买回了汝瓷?”杨彦皱了皱眉,面露不屑,“运气好罢了,刚好遇到了地震,不然他怎么可能弄清来历?”
运气好遇到地震?
姬文川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他自认对杨彦还算客气,但此时语气也淡了下来:“我让你看的是他身旁的人。”
乔清许交谈的对象站在阴影里,看不清具体长相,不过隐约能看出是位严肃的长者。
杨彦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你不认识?”姬文川反问。
长者突然靠近展柜欣赏汝瓷,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杨彦瞬间就如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地。
只见那是一位经常上新闻的重量级领导,是杨彦无论如何也够不到的人物。
“看样子你已经认出来了。”姬文川徐徐说道,“我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想让你亲眼感受下你和乔乔的差距。不然你好像总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还觉得他跟你是同一水平的人。”
杨彦愣愣地不说话,似乎还没有消化眼前的冲击。
姬文川又看向了乔清许,继续说:“你说他被纸醉金迷迷了眼,有没有想过是你故步自封,追赶不上他的步伐?”
“他、他不过是走了捷径而已。”杨彦的气息骤然变得紊乱,“他能有今天还不都是靠你?”
“没能力的人走捷径是会遭到反噬的。”姬文川说,“你看他现在这样,像是需要我陪在他身边吗?”
杨彦抿紧了嘴唇,眼里满是浓浓的不甘。
“有一点你说得很对,光靠新鲜感是走不长的。”姬文川又说,“我愿意跟他磨合价值观,所以你的希望怕是要落空了。”
暂且不提姬文川什么身份,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愿意为别人磨合价值观,这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事情。
眼里的不甘逐渐转化为一股怅然,回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杨彦只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好像小丑一般。
自从失去福至以后,他一直觉得乔清许是小人得志,而现在看到乔清许在这样的场合中如此和谐,他恍惚地意识到,原来他才是那个小人。
见目的已经达到,姬文川不再多说:“你想逛可以多逛一会儿,这个展的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杨彦哪还有脸待在这里?转身消失在了入口-
预展只开放两小时,结束的时候正好是午饭时间。
锦城酒店的餐厅设了宴席,宾客可以用餐后再离开,不过姬文川和乔清许并没有留下来应酬,离开雅颂博物馆后,径直来到了姬家大宅。
今天是姬家家宴,同时也是乔清许的生日宴。
当两人抵达姬家大宅时,另一辆车也刚好抵达,从上面下来了一家三口。
谷骊文化着淡淡的妆,穿着漂亮的连衣裙,显然精心打扮过一番。她的身旁是她后来找的老公,以及那人的女儿。
乔清许迎上前,招呼道:“妈,张叔。”
张叔拉了拉身旁的小姑娘,说道:“快叫人。”
小姑娘在上大学,也有二十左右了。
她好奇地看了看乔清许,叫道:“哥哥。”
接着又看向姬文川,叫道:“叔叔。”
乔清许抿起嘴唇,压抑住笑意,对张叔说:“你们先进去吧,我有话跟我妈说。”
某位“姬叔叔”主动带路,客气地说道:“这边请。”
乔清许和谷骊文走在后头,跟姬文川三人并没有隔得太远。
他能看到姬文川低着头,在跟小姑娘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清内容,但多半是想把叔叔纠正成哥哥。
“清许。”谷骊文一边走着,一边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来,“生日快乐,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十年来,乔清许第一次收下了谷骊文的生日礼物,是一幅千里江山图的拼图。
“这要拼很久吧?”他问道。
“还好,让老刘帮着拼,一个星期就拼好了。”
乔清许倏地停下脚步,看着谷骊文,说:“谢谢妈,对不起。”
谷骊文一下红了眼眶,摇了摇头:“别这么说。”
其实上次去找过谷骊文后,两人并不是一直没有见面。
在乔清许的鼓励下,谷骊文终于和老张领了证,成为了合法夫妻。乔清许还去做了见证,只是他始终没有机会说出那三个字。
今天是乔清许的生日,也是谷骊文的“受难日”。
没有比今天更合适的日子了,他索性鼓起勇气说出了他该说的话:“过去是我不理解你,对不起。”
“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谷骊文拉着乔清许的手,“开心最重要,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乔清许点了点头:“嗯。”
两人继续向前走,聊天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待会儿吃完饭别急着走,我拿点东西给你。”乔清许说。
“什么?”谷骊文问。
“我爸的日记。”
“里面有我吗?”
“还挺多的,你自己看吧。”
“你最近去看你爸了吗?”
“去了,告诉他铜佛和玉玺都回国了,顺便把我男朋友介绍给他。”
“你现在过得这么好,他应该很欣慰。”
“……”
到底是姬家的家宴,谷骊文三人都很拘谨。
不过见姬家的长辈都很好相处,他们也渐渐放开了来。
“哥。”坐在旁边的刘小文悄悄靠近乔清许问,“原来那是你男朋友吗?”
“嗯,怎么了?”乔清许反问道。
“没事。”刘小文有些羡慕地看着乔清许碗里的虾,“我们寝室聊天,都觉得要找比自己年长的,同龄的男生都不成熟。”
乔清许失笑:“是。”
年长的男人虽然成熟,但也固执,能磨合下来并不容易。
值得庆幸的是,乔清许和姬文川找到了合适的相处方式,迈过了最难的那一道坎。
“在聊什么?”姬文川听到了这边的交头接耳。
“在说有你这样的男朋友很好。”乔清许说。
“嗯。”某位老先生显然心情不错,又给乔清许剥了一只虾。
姬家的长辈已经完全把乔清许当作了自家人,作为他二十五岁的生日礼物,六伯爷大手一挥,送出了一辆车,大娘也不甘示弱,拿出了一枚翡翠手镯。
至于其他长辈,送的礼物也都很贵重,乔清许愣是一个也不敢收,最后还是姬文川帮他收了下来。
大半天时间过去,乔清许和姬文川几乎都跟别人待在一起,直到晚上返回顶层公寓后,两人才有时间单独相处。
吃了管家吩咐佣人煮的长寿面,乔清许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靠在姬文川的肩头:“你们家送生日礼物都这么贵重吗?”
以后轮到别人生日,乔清许送起来就有些吃力了。
“不。”姬文川说,“你是新成员,比较特殊。”
新成员。乔清许喜欢这个词。
他已经一个人好久了,现在姬文川这边多了这么多长辈,谷骊文那边也多了新的家人。
一个人突然变成了一大家子人,这应该是他二十五岁最好的生日礼物了吧?
不过……
乔清许说:“我妈送了我一幅拼图,拼了一个星期才拼好。”
“嗯。”姬文川低头回复着微信消息,“看到了,很漂亮。”
“我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其实收礼物还是挺开心的。”
“是吗?”姬文川仍旧看着手机。
乔清许坐直了身子,面露不悦:“姬文川。”
他都提示到这份上了,姬文川怎么还没反应?
见乔清许有生气的迹象,姬文川一下笑了出来,收起手机说:“在等我的礼物吗?”
——所以他明明知道,还故意看手机晾着乔清许。
“你不要告诉我你没准备。”乔清许皱眉说。
其实他并不是在乎礼物的人,只是姬文川于他而言是特殊的,他怎么可能不期待呢?
“你觉得我会没准备吗?”姬文川浅笑着揽住乔清许的肩,手伸进衣服口袋中,握拳拿出了什么东西。
他手心向下,舒展拳头,一个吊坠从他的指缝中滑落,是一把金属钥匙。
钥匙看上去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乔清许问:“这是?”
“雅颂宝库。”姬文川给出了关键词,“你一把,我一把。”
雅颂宝库需要两把钥匙共同打开,之前另一把钥匙一直在大厦管理员那里。
乔清许不由有些愣:“你给我合适吗?”
要知道,就算六伯爷想进宝库,也得用这两把钥匙才行。
“你是我的另一半,”姬文川把钥匙挂在了乔清许脖子上,“给你有什么不合适?”
其实只有一把钥匙也不能单独打开宝库,所以这把钥匙的象征性大于实用性。
不过乔清许也知道这个象征的意义非同小可,姬文川把钥匙给他,无非是默认两人以后会过一辈子。
这比其他礼物有意义得多,要表达的意思简单又直白。
乔清许看着胸口的钥匙,问:“这算是求婚礼物吗?”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姬文川竟应了下来:“嗯。”
“啊?”乔清许看向姬文川,“还真是?”
“你想怎么认为都可以。”姬文川说。
又来了,敷衍大师。
乔清许撇了撇嘴:“你就没别的话想跟我说吗?”
姬文川抿了抿嘴唇,面露犹豫,缓缓开口:“想说我爱你,但觉得有些肉麻。”
乔清许简直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新颖的表白方式?
他也没抱什么希望,说:“我不想听其他的。”
“我爱你。”姬文川说。
乔清许不由得一愣,下意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这真是从姬文川嘴里说出来的话?
后劲缓缓上来,酥麻的感觉从耳朵传进了心窝。谁说年长的男人固执?明明为了心爱的人也可以柔软。
“你怎么,”乔清许小声嘀咕道,“还真说啊?”
“你不想听吗?”姬文川就像放开了似的,把乔清许压在沙发上,轻轻啄了啄他的嘴唇,“我爱你,很早就爱上了。”
“好了,别说了。”乔清许一边肉麻得不行,不允许姬文川再说,一边又环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旁小声说,“我也爱你。”-
新一季的秋拍,福至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度。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福至的年轻老板带回了遗失在海外的汝瓷,还协助了乾隆玉玺回国。
不止如此,他还投身于古董反诈、海外文物回流等领域,除开商人身份,俨然已是一位活跃的社会活动家。
第一场精品瓷器专场是年轻老板亲自主拍,台下座无虚席,后场也站满了围观的客户。
乔清许夹着资料夹走到台上,试了试麦克风,在众人的目光中,从容地说起了开场词:“尊敬的各位来宾……”
黑色西装称得他身姿笔挺,年轻的脸庞丝毫不见稚气,温润的双眼里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后沉淀下来的成熟稳重。
他游刃有余地照顾着场内的各个方向,声音大不却铿锵有力。
“以上就是本场拍卖会的竞拍须知。”他看着台下的人们,“现在拍卖会正式开始,预祝各位竞买成功。”
—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