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事情突然变得有趣了起来
临近中午,乔清许没有留下来吃斋饭,离开观妙寺后,径直打车去了老窑厂。
制瓷需要专心,需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很适合思考心事。
至少在一周之前,乔清许还信誓旦旦地对牛小刀说,他绝对不可能去找姬文川。
但不得不承认,在经历花寨村的事后,他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横在他面前的阻碍实在太多,仅靠他自己,翻越起来实在是有些困难。
而姬文川不过是顺手提携他一下,他就能和位高权重的住持喝茶聊天,所以……
也不用姬文川随时把他“带在身边”,偶尔带一带,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求神拜佛似乎真的管用,最新一窑茶具烧出来,各方面都非常完美,甚至赶超了乔清许送姬文川的那套。
不过直到乔清许再次来到雅颂私人博物馆,他心里的念头还是没有变得清晰。
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会胡思乱想,觉得古玩行业的腌臜事多了去了,他去找姬文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一到早上,看到初升的太阳,他又觉得自己不能同流合污,反正他还很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从展厅通往会客厅的安检依然很严格,查包、搜身,细致程度堪比机场安检。
当乔清许走进会客厅时,姬文川已经坐在书桌后等着他了。
今天姬文川穿着一件丝绸质地的墨绿松纹唐装,宽松的款式本应看不出身材,但布料垂感上佳,竟凸显出他肩膀和胸口起伏的线条。
明明穿着中老年专属服饰,却丝毫不显老气,应该跟他的身材有很大关系。
意识到自己在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乔清许赶紧打住,把新烧的茶具推到了姬文川面前。
“姬先生,你要的茶具。”他在姬文川对面坐下。
“我要是不催你,”姬文川拿起一只茶杯,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你是不是还要拖很久?”
才刚催了没几天,乔清许就送货上门,的确很像之前一直在拖延。
但乔清许真不是拖,本来制瓷就讲究运气,他又倒霉得不行,能烧出这一套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想多了,姬先生。”乔清许说,“我不是专业人士,成功率没法很高。”
这话是在暗戳戳提醒姬文川,他的主业并非制瓷,而是拍卖师。
姬文川自然听懂了话外音,轻声笑了笑:“还是我为难你了?”
乔清许连忙顺着说:“这套茶具确实很难烧,姬先生你很有眼光。”
眼光好不好都是其次,重点是“难烧”。
乔清许费那么大劲烧出这套茶具,当然不只是为了获得姬文川的认可。
他若是想要获得更高的回报,那自然要夸大这套茶具的价值才行。
姬文川不至于连这都看不出来,他慢悠悠地合上礼盒的盖子,问乔清许道:“想要什么回礼?”
乔清没有直接回答:“上次的回礼我也没有要,这次可以要个大的吗?”
一共送出去两套茶具,乔清许自然是不好打发的。
姬文川挑眉问:“要多大?”
乔清许语气坚定:“那只高足杯。”
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就是要姬文川手上的高足杯,除此以外他都不感兴趣。
“太贪了,小朋友。”姬文川靠在椅背上,懒散又优雅,似乎并不意外乔清许会狮子大开口,“我有一对清康熙斗彩三星小杯,倒是可以给你们拍卖。”
康熙年间的斗彩自然是没有成化年间的斗彩值钱,但姬文川给出的东西也绝不会寒碜,乔清许暗自估量,这对小杯的估价应该在五十万左右。
放在福至拍卖行,这已经非常够格,并且这代表着姬文川认可了福至,等于是变相拉高了福至的档次。
但这并不足以让杨建章服气。
“我查了禾丰今年的秋拍图录,并没有你的那只高足杯。”乔清许继续争取,“你们是有条件没有谈好吗?”
姬文川曾说,他一般只跟禾丰合作。
但现在已经进入九月,姬文川早早就放出想出手高足杯的消息,却始终没有把东西交给禾丰,除了条件没有谈拢以外,乔清许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不急。”姬文川说,“我还在考虑。”
“你也可以考虑下我们的新方案。”乔清许终于找着机会提起这事,略微倾身向前,严肃中带着点紧张,“我们可以给出1.5亿的保底价,这只杯子就算交给禾丰拍,也不一定能拍出这个价。”
“1.5亿?”姬文川挑了挑眉,随即应是觉得好笑,唇角浅浅地勾起,“你确定你们能给得起?”
福至拍卖行确实给不起。
如果最终的成交额只有一亿,那剩余的五千万需要福至来补齐,属于是血亏的买卖。
但乔清许相信,接手这样的顶级藏品,从长远来看还是利大于弊。
并且,拍卖的过程中存在很大的不确定因素,如果最终乔清许能让这只高足杯拍出1.5亿以上的价格,那就是纯赚了。
所以乔清许是在赌,就看姬文川愿不愿意陪他赌。
不过从姬文川那淡然的表情来看,他应是不感兴趣。
“砸锅卖铁也会给。”乔清许说。
“可是据我所知,”姬文川故意放慢了语速,“福至拍卖行管事的人是杨建章,你这方案有经过他的同意吗?”
乔清许预想过姬文川会质疑这方案的可行性,但没想到他竟会搬出杨建章来。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瞬,说:“只要你有合作的意向,我就可以说服他。”
言下之意,就是杨建章并不知情了。
这明摆着是一张空头支票,但乔清许也只能硬着头皮这样说。
姬文川没有表态,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乔清许:“你真是让我有点惊讶。”
乔清许不解。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谈生意的吗?”姬文川说。
他的脸上仍带着笑意,柔和的嗓音也未曾改变,但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和好笑,就好似在说:你当这是在过家家吗?
如果说谈生意是一场博弈游戏的话,乔清许不怕姬文川说他又菜又爱玩,只怕姬文川根本不拿他当对手。
但可惜的是,姬文川的确没拿他当回事。他以为姬文川对他的称呼只是调侃,殊不知在姬文川眼中,他就是个“小朋友”。
意识到这一点后,乔清许的那股冲劲骤然消散,连眼神都黯淡了下来。
他低落地垂下脑袋,看着自己的手指,周身被浓浓的无助感所包围,竟让姬文川有些于心不忍。
“那对小杯也是不错的。”姬文川安慰道,“以后也不是没机会……”
“如果,”乔清许突然抬起头来打断姬文川,眉宇间带着一丝倔强,“我再给你点别的东西呢?”
“别的东西?”姬文川并不认为乔清许能给出什么东西让他改变主意。
“我自己。”乔清许说。
他的眼神先是有些闪躲,但很快又坚定地看向姬文川,颇有种豁出去之感。
事情突然变得有趣了起来。
惊讶之余,姬文川怕会错意——毕竟上次乔清许可没这个意思——重复了一遍:“你自己?”
“嗯。”乔清许的眼神又变得闪躲,声音也越说越小,“就是把我自己送给你。”
姬文川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
他身边不乏有想爬他床的人,但既想爬,又放不开的,眼前的人还是头一个。
纠结全写在脸上,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
过了三十五岁,姬文川已经收心了,对养小情人没有兴趣。但见乔清许这副模样,他难得生出了逗人的心思。
“你值多少钱?”他故意问。
这话果然让乔清许无比难堪,红晕从耳根染到了脸颊。
“这个,”他结结巴巴地说,“这个得你来评估。”
姬文川失笑,也不再逗乔清许,问道:“跟你去观妙寺的那个女生,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啊?”乔清许愣了愣, “她是我的高中同学。”
“所以你不排斥男人。”姬文川优哉游哉地用食指敲着书桌,眼里兴味盎然,“还是你本来性取向就为男?”
乔清许不想聊这么隐私的话题,但一想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小声说道:“反正不排斥。”
姬文川点了点头,又问:“你上次来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把自己送给我?”
“上次没想到还可以这样。”话题越聊越深,乔清许难免有些不自在,故意打岔道,“姬先生,现在这是面试吗?”
“怎么,”姬文川说,“嫌我问题多?”
乔清许没有接话,算是默认。
本来迈出这步就需要巨大的勇气,姬文川还这么多问题,他都想撤回刚才的话了。
“我只是想了解你。”姬文川轻声问道,“可以吗?”
乔清许突然有些难为情,倒不是因为姬文川说的话,而是他的态度。
两人的地位绝对是不平等的,乔清许有求于人,按理来说,他是被动方,姬文川完全可以牵着他的鼻子走。
但姬文川并没有这样。
他很尊重乔清许,以询问代替命令的方式,让乔清许自己选择,要不要被他了解。
心里的那点防备逐渐瓦解,乔清许放下了没用的自尊心,也不再扭捏:“之前我不知道你有这种癖好。”
姬文川:“……癖好?”
“但是画廊那次我知道了。”乔清许鼓起勇气说,“他可以做的我也可以做。”
姬文川有些迷惑,但明白乔清许在说什么后,他笑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他该怎么告诉乔清许,那天在画廊挽着他的人是他干儿子?
至于那句“他可以做的我也可以做”,就更搞笑了,陶羽会叫他干爹,难道乔清许也要跟着叫干爹吗?
“你等会儿。”姬文川笑得不行,好不容易才压下澎湃的笑意。
而见他这样,乔清许难免有些忐忑,问道:“我说错话了吗?”
“没事。”姬文川清了清嗓子,又起了逗人的心思,“你说你可以就可以的吗?”
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乔清许打退堂鼓了。
他破罐子破摔地咬了咬牙,暂且把羞耻心放到一边,视死如归地抬手解起了衬衣的纽扣。
锁骨下方顿时露出了大片瓷白的肌肤,细腻无暇如凝脂一般,仿佛冷光下闪着静谧光芒的瓷片。
姬文川的眼神忽地沉了下来,在乔清许还要继续往下解纽扣时,他出声叫住了他:“行了。”
倏地被打断,乔清许这才发现他忘记了呼吸,胸口开始不安地起伏,双眼紧张地看向姬文川,想要确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姬文川仍未表态,只是从乔清许的胸口淡淡收回视线,说:“可以了,我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