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陈也上来的时候, 走廊里已经围成了一整条，但很离奇的是没有一个人高声讲话。
俞昊林抱着头蹲在墙角不停的哭，哭声不大, 一哽一哽，像是不敢哭出来。
站在俞昊林面前的陆巡手上沾了不少血, 校服袖子挽上去了, 正拎着俞昊林的领口，低声说着什么。
“我——操——”程进东今天算是彻底傻了。
陈也拧着眉, 事情发展成这样，他完全没想到。
史松林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过来, 躲在了程进东身后, 只露了个头，面色戚戚, 压着声音小声嘀咕, “我就说他初中打人很吓人！你们还不信！”
“以前他是冷着脸打, 现在更瘆人。你们知道在学校看见他对着我笑有多恐怖了吧, 我真的肝都颤。”
那边陆巡把俞昊林重新又提了起来。
陈也偏头看了一眼走廊远处走过来的老师, 上去拉住了陆巡。
“别打了。”陈也说。
陆巡还盯着俞昊林。
俞昊林脸上都是血, 眼睛都不敢睁开，嘴里念念咕咕的说不清楚话。
“你——”陈也没能说完, 偏头看见了已经要从后门进来的老师, 他伸手掰开了陆巡的手。
俞昊林重新坐在了地上。
最快过来的老师是隔壁一班正在跟学生讲题的一女老师。
女老师过来看着这场面, 一时之间硬是没能说出话来。
倒是陆巡回头看见老师，拉下袖子, 穿上外套, 拉上拉链, 拉到了最顶端, 然后扶起了倒了一地的桌子。
俞昊林还在哭，在女老师过来扶他的瞬间哭声彻底放开了，抱着老师不敢松开。
周围人终于像是反应了过来，开始疯狂议论着，更多人知道之后跑了过来，把教室外面围的水泄不通。
直到蒋建军收到消息赶过来，才算彻底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提办公室的提办公室，送医务室的送医务室。
考试还得继续，不过在开考前一分钟，陆巡被蒋建军带了过来，进了教室。
下午考了两门，语文和理综，一直考到了六点，考试结束。
放学之后，教室里的人走了大半。
只剩下轻蹙着眉的夏魏，看着下面坐着的三人。
手机响了起来，夏魏接过电话，嗯了两声后关了手机，抬头说，“双方家长过来了，陆巡你跟我一起过去。”
“事情跟我有关系。”陈也站了起来，“我要一起去。”
“打人的不是你，现在过去就是了解一下情况。要真跟你有关，老师们了解清楚之后会再叫你。”夏魏解释。
“走吧，夏老师。”陆巡起身。
“陆巡，你什么意思？”陈也拉住了陆巡的手。
考试到考试结束，在这期间，陆巡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陆巡还是没说话，伸手扯开了陈也，往前走了过去，只是走到程进东面前停了下来，低声开口：“带他去医院。”
“好。”程进东认真点了点头，“随时联系。”
陆巡跟着夏魏走了出去。
“哎！”陈也又喊了声。
陆巡头都没回。
“他怎么了？”陈也纳闷的看着陆巡背影。
“你问我？”程进东斜了他一眼，“你陆哥生气了看不出来？”
“生气？”陈也蹙眉，“他生哪门子气啊？”
“……你，”程进东心头一梗，伸出手指点了点他胸口，“祖宗你有点心吧，我都气够呛，我懒得跟你计较，赶紧去医院！”
程进东是真生气了，不是从小他就知道陈也脑子某方面根本没留余地 ，这会儿非要吐血给他看。
程进东难得强硬，按着陈也去了医院，一套检查下来，陈也问题是有点严重，除了腹部软组织大量挫伤，胃里情况也不是太好。
程进东直接和夏魏请了假，又把不安分的陈也死死按在了吊水室。
陈也给陆巡发了消息问老师那边的处理情况。
陆巡一直没回他。
没看手机吗？
陆巡——他状态怎么样？
程进东看着陆巡发过来消息，又抬头看了眼靠在沙发无所事事看手机的陈也，按着回了回去。
——还行，就是看着有点困了。
陆巡——他今天没吃东西。
——我买了份盒饭，他吃了两口，吃不太下，医生也说不急着吃。
——给他买点喝的，胃里空着难受。
陈也看着静止的手机，又看着程进东手上响个不停的手机，开始不爽。
“谁啊？”陈也探过了头。
“陆哥。”程进东偏了偏手机，继续回着消息。
“他什么时候成你哥了？”陈也挑了挑眉毛。
“今天。”程进东没好脸给他。
陈也有些郁闷，又给陆巡发了条消息。
——你找东子有什么事。
没回。
程进东手机还在响。
他这边唱独角戏。
靠。
陈也关了手机，终于意识到，陆巡是真生气了。
吊了三瓶水，打完差不多10点了。
回家小区路灯都熄了大半，只剩了些地灯还亮着。
陈也看着陆巡家熄了灯的房子，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
没人应声。
陈也咬了咬下唇，没再敲，转身回了自己家。
老太太正在房间里闭着眼睛看着电视，半睡不睡的。陈也进去把电视音量调小了，又把老太太给他留的客厅灯给关了。
接着推开了阳台门，阳台是个开放式小花园，跟旁边陆巡家的是连一块儿的，中间有个木头小栅栏。
栅栏不是很高，只是中间还种着老太太的小白菜，跨的不好容易扯着裆。
陈也避开菜，伸出腿从栅栏上迈了过去，还好腿够长，伸直了正好落到陆巡家里。
只是收另外一条腿的时候，陈也腰间一用劲儿，立马扯到了腹部。
“嘶……”陈也捂住了肚子。
这一下比重新挨一顿打还狠。
陈也咬牙切齿的缓了半天，才把腿收过来，刚摸着黑往前迈了一步。
“站那儿。”陆巡声音突然说。
陈也吓了一跳，眯着眼睛仔细看过去，才看到前面站在黑暗里陆巡。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刚刚他那一顿废物操作估计看了全套。
陈也忽然有些尴尬，他站在原地清了清嗓子，过了会儿小声开口，“你……怎么不开灯。”
陆巡没说话。
“你还生气呢？”陈也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
陆巡没反应。
陈也又走了两步，伸手在陆巡面前挥了挥，“你站在这儿干嘛？吓我一跳。”
陈也见他不说话，歪头看着他，“陆巡？”
“陆学霸？”
“陆哥？”
“陆——唔。”
陆巡捏住他的下巴，低头吻在了陈也唇上。
这个亲吻不同于以往，陆巡捏在他下巴上的手都重的吓人。
这次的亲吻有点凶。
陈也疼的皱了皱眉，但没躲。
直到陈也隐约间尝到了血腥味，陆巡才松开他。
陈也舔了舔嘴唇，下嘴唇破了个口子。
陆巡把人拉进了房间，陈也被亲的晕头转向还没回过神就被按坐在了沙发上。
“你……”
“涂药。”陆巡拿过桌子上早就摆好了的药膏。
“中午不是涂过了。”陈也虽然这么说，还是听话拉开了衣服。
陆巡没说话，也懒得解释这个药膏不是他中午从医务室买的。
冰凉药膏刚接触到皮肤，陆巡没给他躲开的机会，按了上去，又快速抹开。
“嘶……”陈也咬紧了牙，又意识到陆巡因为这个在生气，立马说，“我不疼。”
“我知道你疼，我故意按的。”陆巡抬头看了他一眼。
陈也摸了摸鼻子，“按都按了……就别生气了吧……”
“没有下次。”陆巡看着他说。
“知道了。”陈也讪讪。
“你最好知道了。”陆巡涂完药，拉下他的衣服。
陈也戳了戳陆巡肩膀，“不生气了吧？”
“我没生气。”陆巡口是心非。
“噢。”陈也放心了，“没有就好。”
“我……”陆巡觉得自己胃也开始痛了。
“我饿了。”陈也看着他说。
他其实早饿了，但陆巡生着气呢。他没好意思提。
“吃什么。”陆巡叹了口气。
“面。”陈也说。
陆巡起身去厨房。
厨房门对着客厅，陈也靠在沙发上正好可以看着陆巡。
肚子上涂了药膏的地方微微发着热，一会儿就暖烘烘的，很舒服。
陈也崩了一天的脑子终于开始放松了下来。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打算眯着眼睛等。
陆巡简单做了个西红柿鸡蛋面，多煮了会儿，有些烂了才盛了起来。
只是端着面过来的时候，陈也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
陆巡放下面碗，蹲在了沙发面前。
“小也，”陆巡小声喊他，“吃了再睡。”
陈也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嘴里嘟囔着说了一句什么。
陆巡没听清，
但看他的脸上不情愿的表情，估计是不想醒过来。
陆巡伸出手，一只手托在他脑后，另外一只手绕过他腿弯，很轻松的把人抱了起来。
一直到把人放床上，陈也都没什么反应，只是无意识哼哼了两声，应该是肚子不舒服。
陆巡拉开他贴身穿的T恤，看着再看一次也很吓人的淤伤，蹙着眉想去伸手摸，伸到一半顿住。
最后，陆巡低下头，亲了亲陈也小腹。
两人这一个月来头一次在凌晨前就睡着了。
早上陈也模模糊糊醒来，眼睛还没睁开，一伸手摸到了一个热乎的东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想再摸的时候被人抓住了手腕。
“怎么了。”陆巡睁开眼睛问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肚子痛？”
“不痛……”陈也又反应了一会儿，“我怎么睡这儿？”
陆巡明显还没睡醒，嗯了一声。又重新把眼睛闭上了。
陈也偏头看着陆巡，挺奇妙的，睁开眼看见陆巡睡在他边上。
陆巡仰躺在枕头上，很正规的一个睡姿，但特别帅。
陈也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睫毛。
陆巡眼皮动了动，但还是没醒。
陈也笑了一下又顿住了，突然意识到什么，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边喊一边掀开了被子，“我靠，我是1吧。”
身上的被子飞远了，陆巡彻底醒了，揉着眉头坐了起来，“111……”
陈也放心躺了下去。
应该是又降温了，外面跟室内的温差太大，卧室的玻璃上糊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
陆巡看了眼时间，下了床。
“几点了。”陈也躺在床上问。
“六点。”陆巡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还不起要迟到了。”
陈也抱了抱被子，没动，倒是开口问，“昨天疯蒋怎么说？学校怎么处理？”
“不关你事。”陆巡一边穿衣一边说。
“……”陈也梗住，接着啧了一声，“你刺我是吧？”
“是。”陆巡说。
“靠。”陈也无语，“小心眼。”
“我就是刺你，陈也。你知道就好。”陆巡说完从衣柜里拿了件羊绒毛衣，递给他，“降温了，穿这个。”
陈也刚刚坐起来完全靠着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毅力，现在要坐起来简直要他的命。
腰腹使不上力，陈也只能翻过身，收起腿，拱起屁股，撑着手，反着慢慢坐了起来。
陆巡就这么看着。
陈也慢慢挪到了床边，站了起来，却没接过毛衣。
“你——”陆巡刚开口。
陈也抬起手，连着羊绒毛衣一起，抱住了陆巡。
陆巡怔了怔，下意识反搂住了他的腰。
“怎么了？”陆巡偏头看他。
陈也把头埋在了陆巡肩窝，狠狠吸了一口气，半响后才闷声道，“陆巡，我从小到大就淘，长这么大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没挨过打那是假的，挨打对我来说真算不上什么事。挨顿打，换他闭嘴，我真觉得特值。可是……”
陈也说到这儿顿了顿，陆巡在他背上拍了拍，陈也又继续说，“可是，我看着你为了我又去打那傻逼，看着你生气，看着你不理我……我忽然发现好像也不是太值。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
“我也担心你。”陈也最后小声说。
陈也从来没说过这些话，这些剖心剖腹的心里话，这些让他不愿意让人听到的有些软弱的声音。
陆巡听着这些话，好半天才回过神，他摸了摸陈也的头，“我不怕我自己受伤害，什么我都能面对。但我怕你为了我受伤害，我接受不了。”
“以后别这样了。”
“嗯。”陈也揉了揉鼻子，“靠，大早上的把我整得怪肉麻的。”
“穿上。”陆巡拿着毛衣套在了他头上。
两人身材差不远，陈也以前不是没穿过陆巡衣服，陆巡会高一点，他穿着大了一点，不过也差不太多。
只是陈也最近又瘦了，所以这件毛衣穿着腰间显得有些空。
两人洗漱完穿好衣服，陆巡盛了一碗小米粥放在他面前。
陈也喝了一口粥，小心翼翼的抬头，想了想开口，“这事儿过了吗？”
陆巡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怎么才能过去呢。”陈也试探着问。
“你说呢？”陆巡喝着粥，不置可否。
陈也仔细思考，最终咬牙下了决定，说：“我让你打一顿？”
陆巡太阳穴跳了跳。
陈也看着他的表情，继续咬牙加码：“两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