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陈也什么性格?没人比在座的这群人更清楚,不说初中,这里面有些人从小学就跟陈也认识了。
陈也打小就脾气差,还霸道,上天入地的三年级的时候就敢跑六年级取人首级。更别提现在了,一路气势嚣张过来,就没遇见过什么对手。这辈子都不可能改的脾气,见阎王估计都得臭着一张脸。
但是——
陈也要喝酒,竟然被人给拦了?
还拦住了?
挤在另外一桌吃饭的小兄弟拼命朝着坐在这边一桌上的程进东挤眼睛。
这人什么来头!
程进东愣了,他不知道啊,陆巡才转来不久,他也不熟。
陈也能喊一起吃饭他就挺意外的了,因为这两人各自的性格就不像能在一起处的。
就跟一个山上不能有两只老虎一样。
除非一公一母。
但是程进东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补习?”程进东看陈也。
陈也很不爽,低着头扒饭,懒得理人。
“不是,补什么习?你要补习?”程进东又看了看陆巡,“等等,学霸,你给他补习啊?”
“嗯。”陆巡点头。
“不是吧陈也,你就这么难接受我超过你这个事实吗?”程进东震惊了,他立马搬着椅子凑到了陈也边上,“我没看出来啊,你对倒数第二的名次这么看重?我要是知道肯定不跟你抢啊!这样,你也别补习了,我这周周考一定让你重回倒数第二——”
“滚。”陈也低头扒着饭,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补习?谁补习?”那边吃饭的梁博听见消息扭过了头,“也哥你要补习啊?”
陈也抬起头,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梁博把头低下,没说话了。
“也哥补什么习?也哥高中毕业不是说去他家附近的那个汽修技校?”另一个小兄弟小声说。
“那个汽修职业学校不是是个人都能进吗?还要补习才能进?”梁博也小声疑惑。
“没有吧,我哥也在里面,好像至少高考得考200分吧。也哥现在多少分?”
“不知道,也哥最后一名。”
“哎,问问,一中最后一名多少分。”
“我们也不认识一中的啊。”
“傻逼,出去拦个一中的问不就知道了?”
“动起来都动起——”
“砰!”
陈也一脚踹在了旁边的空的椅子上。
屋子里安静了。
陈也一抹嘴,看了眼始作俑者。陆巡正好也吃完,见陈也看过来,对视了一会儿,他倒了杯橙汁喝了。
靠。
陈也踢开凳子,站了起来。
陆巡拿湿纸巾擦了擦手,提起书包,也站了起来。
“等等我。”程进东扒完最后一口饭,跟陈也一样,手往嘴上一抹,“走吧!”
三人走出小饭馆。
陈也走在最前面拿着手机玩着跳一跳,跳歪了就打程进东一巴掌。程进东也不跑,看着他玩。
陆巡跟在后面,拿出了书包里一直在震动的手机,看了眼名字,他妈打过来的。
他落后几步,接了电话:“妈。”
“我在你校门口。”他妈那边很简洁,说完就挂了电话。
陆巡停住脚步,看着息屏的手机,皱了皱眉。
校门口这会儿人流量已经不少了,都吃完饭回来了,但正常的一条人流从小吃街那边过来,又从校门口分开成了两拨往前走。
导致人群中间的出现空心是因为一辆停在校门口的黑色小车。
车门边站了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带着副白手套。
一中学生大多没见过这幅架势,绕开着讨论。
“我靠,宾利!”程进东大喊,“这线条这色泽!豪车就是帅!”
陈也也被车的外形吸引住,从游戏上分出神,看了好几眼。
“你先去自习室。”陆巡转头看陈也,说到一半,想起这人找不到,又说,“你先回教室等我。”
“嗯?”陈也蹙眉。
“我有点事。”陆巡说。
陈也放下手机,又看了看那辆车,再看了看陆巡。
“好。”陈也点头。
陆巡转身,走近那辆车的时候,戴着白手套的中年男人弯腰开了车门。
陆巡上了车。
“他!他他他他!”程进东的下巴掉了。
陈也合上了程进东的下巴:“闭嘴。”
车的隔音效果非常好,车门关上后,陆巡耳边的噪杂一瞬间消失。
他看了看穿着西服套装,在座椅上坐的笔直的岺惊:“妈。”
“你现在就跟这种人混在一起?”岺惊开口。
“什么人?”陆巡问。
“一群底层的小流氓。”岑惊挑着眼皮不轻不重的看了一眼车窗外又收了回来。
陆巡转头看去,站在校门口的陈也不知道怎么正瞪着眼睛,张着嘴像是在骂程进东。
陈也看着不流氓,甚至只要不讲话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他那张脸挺乖的。但只要这人稍稍扬起眉毛,眯上眼睛,表情再来那么一点嚣张,浑身上下那股不知从哪的匪气就会冒出来。
车外的陈也突然跳起来给了程进东一巴掌,他还要再打,程进东哇的蹲下抱住了陈也的腿。
陆巡:“……”
小车慢慢开动,渐渐驶离了校门口。
“你笑什么?”岑惊蹙起眉,“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陆巡收敛笑意,转过了头:“你过来有什么事。”
岑惊顿了一会儿,压下了火:“你经常回去陪你外公吃吃饭。”
“最近有考试。”陆巡说。
“多少名?”岑惊终于正眼看他了。
“第一。”陆巡回答。
岑惊脸上蹙着的眉舒展开来,她换了个姿势坐着,稍稍靠着椅背,像是心情好一些了。
但陆巡很清楚的知道,她不是因为他拿了第一这个成绩而心情好,而是他得到了第一这个名头。
是岺惊的儿子又拿了第一这个名头。
岺惊是个很要强的人,什么方面都是一样。她的要强已经到了一个很极端的地步,一个任何人不可以违背她的程度。
“记者的事我已经解决了,你转回外国语。”岑惊说。
“这里挺好的。”陆巡说。
“挺好的?”岑惊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她转过头,眼里带着厌恶,“就这样的环境?那样的同学?我听说你还没进特班,进了个12班?那个班上一半还是体育生。”
“至少比那边安静。”陆巡直视着他妈,“不是吗?”
“陆巡,你跟你爸一个样。”岑惊重新坐直了腰,“你们都一样的自私自利,面上的东西做的比谁都漂亮。但你们骨子的血都是冷的。你怪我放出新闻影响了你的生活,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痛苦。”
陆巡看着窗外,车停了下来,靠着路边。
他拉开车门,下了车:“我还有课,先走了。”
“陆巡。”岑惊喊住他,声音很小,带着颤抖,“你一直没忘吧……”
“你因为那件事一直在恨我,恨我让——”
“妈。”陆巡回过了头,站在车门外,“你脸色不好,回去睡会儿吧。”
“你——”
陆巡关上了车门,转身离开。
车开到了学校旁边的一条没什么人的街上,往前走,再左转,就能看见一中的大门。
在距离一中几百米的时候,他看见了蹲在路边低矮的花坛旁的陈也。
陈也脸上表情看上去很恼火。
陆巡走近才发现陈也手下有一条小黄狗,狗很小,但很圆。
“你吃不吃!”陈也拿着饭团抵在黄狗嘴边。
小黄狗哼哼唧唧的就是不张开嘴。
“可能渴了。”陆巡说。
陈也听见声音回头,“有水吗?”
陆巡从书包里拿出水瓶,蹲下来,倒在了旁边的小碗里。
小黄狗摇了摇尾巴,亲昵的贴着陆巡的手蹭了蹭,接着扑去水盆舔水。
真是渴了啊……
陈也摸了摸鼻子。
小黄狗喝完了水,凑近陆巡垂下的手舔了好几口,陆巡摸了摸它的头。
“狗腿子。”陈也捏着它的脖子,重新把它放进灌木丛,又把那几个小食盆放了进去,站起身,“走吧。”
陆巡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陈也能感觉出来这人心情不怎么样。
是因为那辆车上坐着的人还是什么的陈也懒得猜,陈也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好在陆巡也不是程进东,不会抱着他絮絮叨叨的抱怨,不够他烦的。
“这里可以吗?”陆巡问。
“什——”陈也回过神,陆巡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可以。”
自习室这会儿没什么人,也都是三三两两分着坐着。
陈也放下书包坐在了陆巡对面。
靠。
他居然真的在补习。
“这周周考主要考试范围是上一个单元和这个单元,还有一些以前的一些综合性知识。”陆巡一边说,一边拿了本练习册又抽了张纸开始选题,“我给你几道题,你先试着做做,我看看你程度,看从哪里补起。”
“行。”陈也点点头,拿了支笔出来。探着头看他写。
陆巡写字速度很快,但很工整,板板正正的跟印刷体一样,一行行的就开始排题目。
看着看着陈也皱起了眉,有句话怎么说来的,字如其人。
陆巡这人跟这字也不匹配啊。
“来。”陆巡刷刷的就印完了一页,递给他。
陈也拿过,转了转笔,在纸的顶头写了个自己名字。
“你这个……字。”陆巡斟酌的说,“要练练。”
“你懂个屁,这是草书。”陈也说。
陆巡看了他一眼,重新拿了张空白的纸,拿着笔写了陈也两个字:“这是草书,”
陈也:“……我写的行书。”
“还知道行书。”陆巡笑了,在纸上又写了好几个陈也,分别指着说,“这是行书,楷书,行楷。”
“你这是小学生书。”陆巡最后指着他纸上的字说。
陈也干瞪着眼,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抓紧时间。”陆巡指尖扣了扣桌子。
妈的。
陈也长这么大没这么憋屈过,他紧握着笔,想把这张纸糊陆巡脸上去。
但不说这会儿在自习室,有老师值班。而且,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打不赢陆巡。
更重要的是,在学校被人按着揍的样子很难看。
陈也低下了头,使劲瞪着纸,把气撒在了纸上,
陆巡见他开始看题,也抽了张卷子出来看。
“陆巡?”女生声音从旁边传来。
陆巡偏头看,是胡晓蝶。
胡晓蝶拿着好几本数学竞赛题册,看着他脸上很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陆巡稍微抬了抬手上的卷子。
“第一名还来开小灶吗?”胡晓蝶笑了,眼神看到了陆巡对面的人,愣住了:“这是……陈也?”
陈也抬头看了她一眼,认出是班上的,又低头去琢磨。
“夏老师让你辅导他作业?”胡晓蝶小声问陆巡。
“有什么事吗。”陆巡反问。
“没事儿啊,我也来做题的,这周数学周考,其实就是在选数学尖子生去数学竞赛预选嘛,我也想试试。”胡晓蝶摆了摆手上的竞赛题,又笑着说,“夏老师肯定会让你参加的,你成绩好的太夸张啦。要不是我们学校是期末考才按名次轮班,就这次月考,你肯定进一班了。”
陆巡笑了笑,手下的笔没停,在选项里填了个c。
“我坐的离你近点吧。”胡晓蝶坐在了陆巡后面,“也沾沾学霸的光。”
陆巡卷子翻页了,他看了眼陈也。
自习室很大,但也安静,基本只有笔划在纸张上面的刷刷声。
陈也那边什么声音都没有,还瞪着那张纸。
陆巡叹了口气,刚想把纸抽过来。
“陆巡。”胡晓蝶戳了戳陆巡的肩膀。
陆巡更想叹气了,他回过了头。
“有一题我算不出来,你给看看。”胡晓蝶双手合拢,做了一个拜拜的姿势。“就一题。”
陆巡偏头看了眼对面的陈也。陈也正咬着笔头,还凝神运气对着第一道题,丝毫没注意这边。
“拿过来。”陆巡说。
“谢谢。”胡晓蝶很开心,把题册拿过来。
陆巡看了一眼题目,又看了眼她写在下面的解题步骤,手指着开头:“你从这里就错了,你记a为截面所在平面,延长AK, BF交于点P……再设CP与FG交于点L……注意到PB, PF分别是棱锥P—ABC与棱锥P—KFL的高,你再看这里……所以答案是根号3。”
“懂了吗?”陆巡问。
胡晓蝶拧着眉头:“不好意思,我中间没跟上。”
“没事,这个图形简单,我再讲一遍。”陆巡从头开始,拆解式又讲了一遍,讲完了问,“懂了吗?”
胡晓蝶脸有些红了,她拿着本子,不敢看陆巡:“能不能从这步再讲一遍。”
陆巡:“……好。”
陈也砰的一声放下笔。
两人都朝他看了过去。
陈也烦死了,一道题,拆了两遍还没拆明白。讲的那个人是傻逼,听的那个人更傻逼。
“陈也,你干嘛?这是自习室。”胡晓蝶皱起眉。班上那群女生怕陈也,她可不怕。
陈也站了起来,把手上那张一题都解不出来的纸扔给了陆巡。
接着拿过胡晓蝶放在桌子上的那张演算纸,指着题目的图形:“先这样再这样,因为这个是这个,所以这个是那个,然后这样接着这样,最后这样这样!然后化简!这么简单,懂了吗?”
胡晓蝶:“……”
胡晓蝶愣了愣,陈也一讲,她还真懂了。
陆巡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陈也讲的不算规范,但确确实实讲对了,他偏头问:“你会做?”
“本来是不会啊。”陈也皱着眉,“那听你讲了两遍我还能不会吗?”
“这是竞赛题。”陆巡说。
“很难吗?”陈也问。
陈也是真心问。
但他的语气透着不耐烦,满脸写着这算个什么东西,这句很难吗问的更像是在挑衅嘲讽着说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