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井治山镇的天气一直很晴朗,晴得单禾渊以为这里不怎么会下雨。

所以半夜被雨声惊醒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听着雨点洒在瓦片上的滴答声,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好一会,他才想起来,是下雨了。

他翻身爬起来,提着灵器灯去院子里看到种的灵草。

短短一会,泥土里已经汪着积水,灵草泡在水里,细弱的枝条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单禾渊站在灵草前,一时之间都懵了。

雨怎么会下得那么大?!

灵草直接地栽而不是盆养,他不可能把它们挖起来送到屋里暂避。

不管也不太行,灵草田里有三十多株灵草怕涝,他运转心法,能明显感觉到灵草的不适。

要不给它们撑伞?

可灵草那么多,伞才能遮住多大的地方?

单禾渊正在琢磨着。

雨越下越大,花生米大小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来,砸得他快睁不开眼睛。

地上的积水也越来越多,将那些还小的灵草完全淹没了。

他顾不上继续琢磨,赶忙从边上拿起锄头,在灵草边上简单挖出排水沟。

种灵草以来,天气一直很不错,他都没想到过还要挖排水沟。

此时大雨滂沱,挖起来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排水沟还没挖好,沈度衡的房间亮起了灯。

沈度衡撑着布伞走出来,看着单禾渊的动作:“要挖沟?”

单禾渊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对!要不灵草全泡在水里了。”

沈度衡:“我跟你一起挖。”

单禾渊摆手让他进屋,喊道:“雨太大了,你睡你的,我挖就行,一会就挖好了。”

沈度衡没听他的,直接去厨房后面拿了备用的锄头出来跟他一起挖排水沟。

两人冒着大雨将排水沟连到屋檐下的排水沟边。

雨水顺着排水沟哗哗地流出去,院子里的积水一下少了不少。

单禾渊检查灵草的状况,顺便运行了两遍“旭日东升”,给灵草梳理灵力。

灵草的情况总算好了起来。

雨水从屋檐落下来,连成了小瀑布。

单禾渊就着这水简单洗干净手,又抹了一下脸,叹道:“晴了那么多天,没想到一下下那么大的雨,还以为这里的秋天会比较干燥来着。”

沈度衡站在他边上,盯着灰沉沉的天幕:“不干天气的事,有人渡劫。”

单禾渊跟着他一起看向天空,不过什么都没看出来,惊奇地问:“这也没有闪电啊,还能渡劫?”

沈度衡:“渡劫大多会引发异相,风雨雷电,什么都有。有些修士渡劫还能引来地火,一场大雨不足为奇。”

单禾渊:“雨下这么大,渡劫的修士修为该多高?”

沈度衡:“化神期?不太清楚,隔得太远了。”

单禾渊下意识转头看他,发觉他脸上的表情淡淡。

究竟是什么人开口就能讨论化神期啊?

单禾渊正胡思乱想着,沈度衡道:“去洗个澡,睡吧。”

单禾渊回过神来:“山上还有土灵参,我得去看看。你先睡吧。”

沈度衡看了眼外面:“雨太大,摸黑上山危险。”

单禾渊:“等雨小一点我就去,提灵器灯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沈度衡:“这么大的雨,山里的灵兽、灵虫可能跑出来,撞上很麻烦。”

单禾渊乐观道:“我已经炼气四阶了,要是撞见灵兽,正好多挣一笔。”

沈度衡看他:“你没攻击手段,炼气四阶有什么用?来一匹炼气二阶的狼都能捉你去塞牙缝。”

单禾渊想反驳,找不出例证,只得叹口气:“种了那么久的土灵参,眼看就要收获了,这场雨下来,恐怕要减产。”

沈度衡:“换身衣服再去。”

单禾渊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要跟我一起去?”

沈度衡:“残剑还在你丹田里,你被狼吃了,我去哪找?”

单禾渊自动将不好听的话过滤掉:“多谢沈兄,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今夜的雨下得这样大,山上的聚灵阵应该毁坏了不少。

单禾渊换好衣服,路过工作台的时候,特地将这段时间刻好的聚灵符都塞到挎包里带上,方便等会替换。

雨没有变小的趋势,单禾渊只好拉着沈度衡,硬着头皮顶着大雨出发。

他们手里的灵器灯发出蒙蒙的亮光,根本照不远。

外面雨大,风也大。

凉风吹过来,将单禾渊的衣服吹得紧紧贴在身上。

好像一夜之间就彻底入了秋。

他们走到土灵参的田里,发现田里果然积满了水。

有几段田埂被冲毁了,土灵参乱七八糟地泡在水里,别说聚灵阵,就是泥土都被冲掉了不少,露出更底下的砂石。

单禾渊在这几块田里耕作了那么久,见状心里都快滴血了。

他和沈度衡连忙进入田里,清理出排水沟,加固田埂,尽量把土灵参埋回土里。

土灵参的状态不太好,单禾渊给它们用“清风徐来”,又用“旭日东升”,但在噼噼啪啪的大雨中,用处不是很大。

他已经是个修士了,遇见这样的天灾,仍然没有太多的办法。

单禾渊他们在土灵参田里忙到了天亮,直到早上八点多,雨才渐渐停下来。

而此时,单禾渊体内的灵力基本已经耗尽。

在丹田中为他提供灵力的玉虚散损耗过度,面临着枯萎。

单禾渊将玉虚散取出来后,更觉疲惫,连路都快走不动了。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跟在沈度衡身后。

沈度衡时不时转过身来拉他一把,免得他摔倒。

两人就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中互相扶持。

下山路上,单禾渊见路边的山涧发了山洪。

巨龙一般的浑黄洪水从山中咆哮着奔涌而出,有些鱼儿直接被冲到了路面,跳到了他们脚面上。

短短一段路,单禾渊捡到了好几条。

今天实在太累,单禾渊顾不上看报抄,也顾不上吃早饭,简单咽了颗辟谷丹后,他便洗漱完爬到床上睡去了。

这一睡睡到了下午。

单禾渊爬起来后,发现沈度衡不在家。

度衡倒是在工作台上给他留了纸条,说有事出门,最迟明天天亮前回来,勿忧。

单禾渊看完后把纸条仔细收好,洗漱完又吃了颗辟谷丹,而后整理院子里的灵草,整理完后,又挑着肥料去山上打理土灵参。

灵植被淹后,不仅生命力下降,还生病生虫。

单禾渊一边用《化春决》给灵植梳理灵力,一边拼命查阅各种资料,除虫治病,几乎全身心扑在灵植上。

很快,他将准备放在丹田补充灵力的灵植提前消耗光了,暂时也没有灵珠买其他高阶灵草修炼。

幸好灵田里有不少炼气三阶的土灵参,可以顶一阵子。

在此期间,单禾渊又和钟殊然他们进了一趟山。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们配合得更好,收获也更多。

禾渊除分到两株炼气七阶的灵植用以修炼外,还分到了九千三百灵珠。

这让他的钱包一下鼓了不少,还能去镇上订一些灵草专用的肥料和药物——

修真界的种植业还算发达,市面上有专门的宗门或个人生产出来的肥料药物,从炼气品阶到元婴品阶的都有,只要灵珠足够,每个种植师都能买到这些好东西。

这天,单禾渊在土灵参田里忙完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路去了钟殊然家。

钟殊然家没有锁门。

他敲了敲门,直接推门走进去,一眼看见弯腰不知道在捣鼓什么的钟殊然。

钟殊然脚边放着一株枯树,上面还挂着干枯的叶子。

凭借种植师的直觉,单禾渊知道这是一株灵植。

见单禾渊进来,钟殊然抬头跟他打招呼。

单禾渊走近,才发现钟殊然正架着火,不知道在煮什么。

锅里的黄褐色液体已经煮开了,一股奇怪的药味翻涌起来。

单禾渊:“你在煮什么?”

钟殊然用勺子一刻不停地搅着锅:“符片,哎,累死我了。”

单禾渊奇道:“符片还要煮?”

钟殊然示意旁边的枯木:“要啊,新取下来的木材质地不够紧密,得用药水久煮久浸,让它们浓缩,饱吸灵气后再刷上清油阴干,做出来的符才好用。”

单禾渊一直都是买处理好的符片,不知道符片的制作过程居然那么麻烦。

钟殊然换了一只手搅锅:“自己做出来的符片才好用,也便宜。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单禾渊没回答,而是问:“有多便宜?”

钟殊然知道他手头紧,也不瞒他:“我买这堆材料一共用了一万九,制作出来的木符片卖到外面,起码要卖十万灵珠。”

单禾渊倒吸一口凉气:“那么贵?!”

钟殊然用鼻子哼了声:“要不然我怎么会自己干?”

单禾渊:“杂货铺里论斤卖的符片也这么处理过吗?”

钟殊然:“怎么可能?那些符片应该只是简单泡了下药水。我这些都是好符,防虫防腐,容纳的灵力特别多,制作出来的符品阶也比一般的符高得多。”

单禾渊想到自己那些特别容易坏的聚灵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钟殊然抬头看着他笑一下:“你今天不会是专门找我聊天的吧?”

单禾渊摇头:“那倒不是。我的土灵参快要成熟了,这段时间老有鸟兽下来偷,损失不小。我想问问有没有防御符或者防御阵法可以用在灵田里?”

钟殊然:“有。不过防御类的符文都价值不菲,你要是用在土灵参田里,感觉不太划算。”

单禾渊:“最低等的那种大概要多少灵珠?”

钟殊然眨了眨眼:“我接触过的最低等的防御符起码要五千灵珠一张,我们进山的时候用的那种防御符市面上卖一万二。 ”

好贵!!!

单禾渊不死心地问:“最低等的防御符防御面积有多大?”

钟殊然:“大概三平方米?符的效果得看符师水平,你那四块地,估计起码要十张。”

十张!

还不如让鸟兽祸害。

钟殊然:“符都不便宜,成本在这呢。要我说,你那些土灵参离成熟也没多少天了,与其买防御符,你还不如和你家剑灵轮换守着,反正村边高阶的灵兽都被剿光了,守夜也没什么危险。”

单禾渊:“我考虑一下。”

钟殊然手底下的符片煮得差不多了,他将锅端起来放到地上,灭了火,捶了捶背,招呼单禾渊进屋喝茶。

单禾渊摆手:“下次再找你喝,我先回去跟沈度衡商量轮换看守的事。”

钟殊然:“你家剑灵不是出门了吗?我早上才看见他往山里去,那么快又回来了?”

单禾渊:“他一般都这个时间回来。”

钟殊然:“从山里出来哪有那么快?你在我这儿吃完饭再回去也不迟。对了,托你个事。”

单禾渊示意他直说:“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钟殊然:“就是你家院子里那树,现在都快有半个院子大了吧?你们不嫌它挡光?”

单禾渊最近天天拿院子里的老树练习《化春决》上面的招式,老树确实长得有点快,估计得抽时间砍掉一部分枝丫。

单禾渊:“你想要那棵树?”

钟殊然连连点头:“不用整棵树那么多,给我两根枝丫就行,我用来做符片。”

单禾渊答应下来:“你什么时候要?”

钟殊然:“眼馋你家的树很久了,越快越好。你要是舍得,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去砍了也行。”

单禾渊想想,感觉也行。

钟殊然见他答应,立刻推着他,催他回家砍树。

回到家后,单禾渊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他家的树。

此值秋季,树叶衰黄,掉落了不少,枝头稍微有些空,倒显得树干格外粗壮结实。

单禾渊仰头看,琢磨着要砍掉哪些枝丫。

钟殊然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看,满眼都是渴望:“早就注意到你家这株树了,随便砍哪两根都行。”

单禾渊奇怪道:“你不是比我先搬过来吗?当初为什么不选这院子?”

钟殊然:“村里谁家没有树,谁家的树有你家的树好?我又没你种树的本事,选这颗树有什么用?”

钟殊然催促:“你看看给我砍哪两根枝丫,一根五千灵珠怎么样?”

单禾渊正观察着树,闻言吓了一跳:“不用给那么多。”

钟殊然:“要的,你家这树的品质还可遇而不可求。可惜这棵树当初种下去的时候,应该只是作为一株普通的观赏树,品阶一般,要不然现在还能卖得更贵。”

单禾渊仰着头:“要是它的品阶很高,可能上一任住客搬家的时候就把它挖走了吧。”

钟殊然叹:“我没你想得通透。”

单禾渊笑了笑,给他指了两根树枝:“砍那两根怎么样?”

钟殊然看着那两根粗壮的枝条,爽快道:“那是我占便宜了。”

单禾渊回屋,想要找斧头。

斧头还没翻出来,沈度衡先回来了。

听说他们要砍树,沈度衡直接问明是哪两根枝条,而后拔剑,轻轻挥舞两下,树枝就掉下来了。

沉重的树枝砸在地上,扬起尘土。

钟殊然吃惊地张大嘴巴,和单禾渊对视一眼,意思是你家剑灵好厉害。

单禾渊轻轻点头,心里也觉得沈度衡很厉害,只是用最普通的入门灵剑,就能舞出那么有气势的两剑,当真举重若轻。

沈度衡看着砍好的树枝,问钟殊然:“要帮你拿回去吗?”

钟殊然忙摇头:“我放储物手镯里就好,谢谢沈道友。”

说完,钟殊然赶紧将树枝塞储物手镯里,取出早清点好的灵珠塞给单禾渊,忙不迭跑了。

等钟殊然离开,沈度衡问:“怎么想到卖树枝?”

单禾渊将土灵参被鸟兽祸害,想找钟殊然买防御符的事情说了一遍:“殊然提的,我之前还没想过树枝也能卖。”

沈度衡:“灵植不止灵草。”

单禾渊深以为然:“是我想得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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