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早上,趁着太阳还没出来,天气还凉爽,单禾渊蹲在院子里拔草,打算将院子这块地开出来,种些灵植。

他正埋头干活,忽然听到门打开的“吱呀”声。

他惊讶地抬头看去,只见马汝培居然出现在门外,正看向他。

单禾渊马上站起来:“马师兄!你怎么来了?”

马汝培:“你不是给我发通讯说要灵兽肉?我有空就顺道给你送过来了。”

马汝培看着单禾渊,忽然道:“你脸色怎么那么差?修炼的事情不能急,丹药也别随便吃,留下隐患就糟了。”

丹田里有残剑这事,单禾渊有口难言,只好解释道:“没吃,就是不小心受伤了,流的血有点多。”

马汝培脸上露出怀疑之色,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大块灵兽肉递给他:“那是得好好补补。”

单禾渊接过:“辛苦师兄了,进来喝茶。”

马汝培:“下次,等会我还有事。”

单禾渊忙掏出灵珠:“师兄,多少灵珠?”

马汝培:“没多少,你好好养着吧,我先走了。”

单禾渊抓了一把灵珠塞给他:“那不行,你跑一趟已经够辛苦了,哪还能让你垫灵珠?”

他的态度非常坚决,马汝培看着他,只好收了一百二十灵珠,又嘱咐他一定要养好身体,修炼的事不能操之过急。

单禾渊连连答应。

马汝培告别后,单禾渊将肉送去厨房,分成几份,又炒又腌。

正好时间不早,他干脆连午饭一起做了。

做好午饭好,他将饭菜端上餐桌,招呼沈度衡一起用饭。

这些饭菜用的都是含有灵气的食材,剑灵也能吃。

沈度衡过来,看着桌上的菜肴说道:“补亦无用。”

单禾渊抬头看他:“我没其他的办法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单禾渊照镜子,发现自己脸都蜡黄了。

要是再被残剑这么吸下去,估计心头血早有被吸空的一天。

沈度衡眉头微皱。

单禾渊:“我看前辈回不去残剑中,这几日身形都有些虚化了?”

这两天,单禾渊抓紧时间,看了不少资料,知道剑灵是灵体,在元婴之下最好日日回到灵剑中温养。

等修出元婴,有了形体,与灵剑的联系才能减弱。

沈度衡气势虽然强盛,但据他猜测,这位前辈离元婴应该还有比较长的一段距离。

单禾渊估计,残剑钻入他的丹田中,对沈度衡的影响绝对不小。

沈度衡不答,单禾渊也不介意,接着问道:“前辈有什么办法解决我们这个困境吗?”

沈度衡:“唯有你修炼,有了修为后,将残剑取出来,方能一举脱困。”

单禾渊苦笑:“这个办法我也想过,奈何的我经脉堵塞得异常严实,暂时没法疏通。”

先前马汝培请太和门的师长帮忙看过他的经脉。

太和门的道长们表示,可能因为他来自一个毫无灵气的世界,从小杂质堆积在经脉血肉中,融成了一体,想疏通才格外困难。

井治山镇几个医馆没法给他疏通,得去外面的大城,找结丹期以上的医师,才有一线希望。

沈度衡:“确实是个困境。”

单禾渊叹口气:“坐以待毙也不行。我这些日子想了许久,也没想到出路,前辈可有高见?”

沈度衡看他一眼:“这是你的困境。”

单禾渊:“残剑都跑到我丹田里,与我绑定了,我的困境何尝不是前辈的困境?”

沈度衡:“凡人对残剑的影响有限。待你去世,我再把灵剑取回来便是。”

单禾渊立刻道:“我穿越过来受太和门帮助良多,死我便去太和门死,将丹田内的残剑留给太和门。”

沈度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威胁我?”

单禾渊:“不敢。我身无长物,想要报答一二,只有这个法子了。”

单禾渊坐直了和沈度衡对视。

沈度衡的眉头皱了起来。

单禾渊见他没有其他话想说了,道:“菜要冷了,先吃午饭吧。”

沈度衡道:“五十万灵珠。我帮你解决经脉堵塞的问题。”

五十万!

单禾渊眼睛瞪圆了,他手头上才五百多灵珠!

他道:“买材料吗?我手里没那么多灵珠。”

沈度衡冷冷道:“我的报酬。没有可先欠着,三年内还清。”

单禾渊:“前辈!沈兄!三年……”

沈度衡的眼神扫过来,他立刻改口道:“三年就三年!多谢沈兄!”

单禾渊没想到沈度衡真的能给出解决的办法,肉痛之后,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高兴起来。

他快速吃完午饭,哼着小调取了碗筷去洗。

洗完回来问:“沈兄你有什么办法?”

沈度衡:“收拾东西,准备进山。”

单禾渊:“进山做什么?要去多久?”

沈度衡:“那就看你的运气了。”

说着沈度衡一笑,温和道:“说不定一去不回,不必还五十万灵珠。”

单禾渊打了个哆嗦。

沈度衡说要下午出门,单禾渊推到了第二天早上。

他的理由非常充分——这次出门不知道要多久,得提前侍弄好山上的土灵参。

要是土灵参死了,他没办法还沈度衡的灵珠。

第二天一大早,单禾渊背着个背包,从头到脚穿戴整齐,按沈度衡的吩咐进了山。

井治山镇是个山区小镇,四面环山,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到外面。

这里的山不高不奇,不险不峻,奈何实在太多了,一重又一重,翻过了这座还有那座。

山里还有各种妖兽,虽然没什么厉害的角色,但也不是单禾渊这等凡人能挑战的。

单禾渊知道要进山,心里十分忐忑,只是没别的办法,只得赌命。

不然几个月后被灵剑吸死,或者几十年后老死,同样都是死。

人不熟悉山里的时候,极容易迷路。

哪怕单禾渊带了指向符,走了一上午后,他就再辨不出方向了,只能紧紧跟在沈度衡身后。

沈度衡带着他走,翻山岭,下河谷,一路采集各种灵药和矿物,偶尔也采一些妖兽材料。

沈度衡确实很强,路上遇见的妖兽就没在他手下撑过一个照面。

单禾渊看得分明,知道他确实对自己手下留情了,因此一路来,老实得跟只鹌鹑一般,他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两人在山里转了六天五日,单禾渊渴了喝山泉水,饿了吃辟谷丹,累了找块石头或找棵大树倒头便睡,憔悴得跟个野人一般。

第六日下午,他们发现了一口温泉。

泉水莹白,上面正冒着热气,单禾渊闻到了一股硫磺味。

沈度衡停了下来,观察四周。

单禾渊试探性地问道:“今天要在这扎营?”

沈度衡伸手一指温泉:“你不是想疏通经脉?这就是你的机会。”

单禾渊看看冒着热气的温泉,又看看沈度衡。

沈度衡没给他发问的机会,吩咐道:“去山谷的河里搓洗干净身上再回来。”

单禾渊点了点头,在背包里取了件新衣服,拿上清洁丸和刀,慢慢走下去。

山谷的河流离他们不到五十米,说是河,其实是条山涧,水深不到他的膝盖。

他脱干净下了水,被冰凉的山泉激得两腿通红。

这水实在冷,他咬着牙往自己身上泼水,用清洁丸从头到脚好好洗刷了一番。

怕洗得不干净误事,他还割了一把草,卷成了个草卷,再搓了一次。

半个小时后,他穿着新袍子,拖着刚洗过的布鞋,回到了温泉边。

沈度衡的目光扫过他尚在滴水的头发,微微发乌的嘴唇,再到搓得快要反光的修长小腿,略一点头,示意他在边上等着。

单禾渊站在一边,看沈度衡往温泉里扔各种灵药、矿物和妖兽材料。

沈度衡之前应该已经扔过一批,泉水发乌,散发着一种似香似臭的奇怪气味,闻着很刺鼻。

随着沈度衡扔下去的材料越来越多,泉水的变化越来越快,时紫时绿,而后飞快转为黑色。

扔完最后一株灵药后,沈度衡转头对单禾渊说道:“脱光,潜下去,叫你上来再上来。”

单禾渊:“哦,好!”

单禾渊拨开腰带,飞快把衣服一扒,按沈度衡的吩咐跳下去。

单禾渊一跳下去,登时又痒又痛又烫。

他大叫一声,脚往温泉底一蹬,条件反射地就要窜上去。

不料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一股力压住他的脑袋,狠狠将他往泉水里面一压,将他整个人压入温泉之中。

他才叫到一半,被这么一压,猛地呛了一大口又辣又苦的烫水,呛得他舌根都抖了,霎时间在水中剧咳起来,涕泗横流。

没有失禁,纯属他肚子里干净。

他在水底下拼命挣扎着,按着他的那股力道非常大,简直像山一样,丝毫不容他逃脱。

剧烈的疼痛从全身各处炸了起来,哪怕难以启齿的部位亦是如此。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凑不出任何完整的想法,他陷入了疯魔状态。

他不清醒,却也没有晕倒,生命力异常顽强。

沈度衡站在岸上,静静地看他在水里挣扎,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温泉里的水,慢慢由黑色转成透明的灰色,又转成灰褐色。

在水彻底变成灰褐色的时候,单禾渊感觉到一股力道拉着自己,将自己甩到了岸上。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鼻子、眼睛、耳朵都流出了水。

咳了许久,他的意识渐渐回笼,才看清眼前的沈度衡。

他伸手拉过旁边的衣袍,往腰腹一盖,躺在地上,吁了口气,嘶哑着声音对沈度衡道:“沈兄,你太狠了。”

沈度衡:“你还有清洁丸吗?”

单禾渊:“……有。”

沈度衡:“再去洗一次。”

单禾渊:“让我躺躺。”

地上有石子草茎,十分硌人,然而这点疼痛跟在温泉里那种全身皮肤及五脏六腑都要裂开的疼痛相比,简直温柔得甜美。

单禾渊仰躺在地面,看夕阳如血,晚霞似火,绿叶随风飘荡。

空气中多了些什么,他看不见摸不到,却能感觉到那种物质缓慢地越过皮肤,一点点融入他体内,让他渐渐积蓄了力气。

他还能感觉到下腹部,丹田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硌着,摸不到,拿不出来,但是有点胀。

从有记忆起,他从没感觉到身体的状态那么好过,视野像水洗过一般,身体的五感强到不可思议,世界也丰富到不可思议。

原来成为修士,是这种感觉。

躺了许久,他坐起来,对沈度衡说道:“沈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度衡说道:“五十万灵珠。”

单禾渊笑了笑:“我没忘。”

沈度衡:“去洗。”

单禾渊只得将衣服系在腰间,拿了清洁丸,再去下面的山涧里搓澡,将身上的黏腻全部搓掉。

回来的时候,沈度衡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将温泉边上的山劈下来一大块,整个温泉及温泉前面的一块土地都埋了起来。

沈度衡见他回来,说道:“走吧。”

单禾渊点头,跟在他后面,一脚深一脚浅地翻过山岭,穿过树林,蹚过草地,往回走。

他们离家的位置并不像单禾渊想象中的那么远,第二天早上,两人就回到了家。

走了一夜,单禾渊也并没有感觉到多累,甚至还有精力去做了个早饭。

吃饭的时候,单禾渊对沈度衡说:“我试过了,残剑在丹田里还是拿不出来。”

沈度衡:“炼气三阶以上再说。”

单禾渊:“我就是怕你着急。”

沈度衡:“残剑有灵气温养,不会再吸你我元气。”

单禾渊还想再说什么,院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他站起来,正想去招呼,一个人推门闯了进来:“单师弟,我听村里人说你回来了,你没事吧?之前不是说不能操之过急,你怎么还进山里了?”

正是马汝培。

单禾渊没来得及说话,马汝培已经推开客厅的门走了进来,正好对上餐桌前的沈度衡,表情霎时变得奇怪:“这位是?”

沈度衡同样静静看向单禾渊。

“这,这位——”单禾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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