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马车缓缓在侯府正门停稳, 被压了一路的程放鹤终于得救,歪在车壁上大口呼吸。

不待他恢复神智,季允便脱下外氅, 将衣衫已被撕破的人包好, 抱在怀里下了车。

纪柳是一路跟车跑回来的, 见到这场面, 哭着去追他的侯爷,却被季允一脚踢在小腿上,疼得跪倒在地。

“不许这样对他!”程放鹤本想怒吼, 可他的声音嘶哑无力,出口时反而更像娇嗔。

染红的脸颊配上破碎的拒绝,仿佛在渴求着什么。

对于强势的季将军,程放鹤根本无力反抗, 被一路抱进无心阁侧殿——不是程放鹤这些天住的那个侧殿,而是从前季允住的那个。

一进屋, 他就被狠狠摔到床榻上, 心里甚至有点激动。

季允只要敢睡他,他就敢让季允再也不想睡他。

可季允却迟迟没有下手, 只是在榻边静静站着,浑身微颤攥紧拳, 眸底积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最终, 他什么也没说,从侍从手中接过一包香粉,放在炉中,再取两块火石碰了碰, 火星引燃炉底的烛芯, 很快将香粉烧热, 挥发出缕缕烟尘。

味道甜腻逼人,如小蛇一般钻进鼻孔,顺着气道漫入程放鹤心肺,直至下腹。

烈性的香料一触即发,一股暖流自敏感处蔓延向全身,冲上头顶,弄得人晕晕乎乎。

程放鹤愈发感到口干舌燥,此时终于意识到,季允究竟给他点了什么玩意儿。

这他妈是催情香。

“季允,你……”

不待他抗议,季允先一把抽走裹住他的外氅,转身就走。

锁门,关窗。

程放鹤揉揉眼,又、又玩这么刺激的?

香料的力道逐渐积聚,熏软了他的骨头,给这间季允住过的屋子染上异样的颜色。

程放鹤现在躺的床榻,季允曾经夜夜睡在这里;旁边那桌椅,季允每天几个时辰都坐在上面读书。

柜子里是季允穿过的衣服,榻上是季允盖过的锦被……

分明是平常的家具,然而仔细想来,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到处都是那个男人留下的气息!

无处可逃。逃到哪里都是季允。

程放鹤又崩溃又兴奋。

崩溃是因为,他都拉上“白月光”当着季允面挑衅了,季允居然还不杀他。身为变态反派,生活在贞操观念极重的古代,这都忍得了,还有什么事能让他黑化?

而兴奋是因为,刨除任务的因素,程放鹤还挺喜欢季允……睡他的。

在南风馆被撩了一晚上都一脸冷漠的程放鹤,决定不再拘着自己了。

……

程放鹤很是羞耻。

他一个堂堂临川侯,被剥夺了体面关在另一个男人的房间,不断想象一些不忍直视的事,还真是一点脸面也不给他留啊……

开启了贤者模式的程放鹤,随便穿上件没那么大季允味的外衣,探索起了这间屋子。

门窗紧闭,可他没有被绑,说不定能撬开锁出去。

但他找遍全屋,也没发现任何利器。别说是刀,就连个能摔碎了的瓷器都没。

——碎瓷片又不能撬动窗户,不至于连这都藏吧?

程放鹤爬上柜子顶继续翻找,却因为浑身无力而脚下一滑,身体磕在柜门上,发出“砰”的一声。

他自己都没在意,没想到屋门立刻打开,守卫探进脑袋问:“侯爷在做什么?”

程放鹤心下一慌,柜子被他翻乱,企图逃跑的事无所隐藏。

然而对方只往屋里望一眼,道一句“侯爷没事就好”,便关门出去,重新落锁。

程放鹤愣住,派守卫来不是怕他逃跑吗?连他翻箱倒柜都不管,还监视什么?

他坐回榻上想了一会儿,再看看这间没有任何利器的屋子,终于明白了——

季允是怕他自杀。

没了利器,他就不能割腕,唯一致死的方法是拿头撞墙。所以门外的守卫听见碰撞声,才会进屋确认他的安全。

可他程放鹤哪里表现得想自杀?刚才还在南风馆寻欢作乐,哪能突然就抑郁了?

程放鹤百思不得其解,想了两天才明白,他在无心阁初见季大将军时,的确表现出了寻死的意思。后来也反复提到过,希望季允捅死他,送他去见纪郎。

要这么说,季允使用暴力将他和心爱的纪郎分开,他自杀好像也……说得通?

程放鹤心下好笑,这个季允也太紧张了吧?再说,他程放鹤就算死了,对季允来说有什么损失?少一个用来取乐的玩物?可季允并没打算睡他啊。

局面越变越复杂,程放鹤这个穿书熟练工本来最善揣摩人心,曾将多少王侯将相的心思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却无法为季允的行为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区区一个季允,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将军,他居然揣摩不透!

想不通就索性不管了,先摆烂几天再说。

昏暗的侧殿难辨昼夜,他靠脑子里系统的提示才知道时间。刚开始还剩八十多天,他觉得还早,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而给他送饭的随从,在放下食盒后,总会重新点燃桌上熏香。

无休无止的欲念,耻辱而酣畅。

程放鹤睡的是季允的被褥,身后的床单上,曾托起少年紧实的肩腹。季允在一次次为临川侯而负伤后,浑身涂满药膏、缠满绷带,趴在这里的模样可怜极了,却强忍疼痛故作坚强,说为了侯爷一切都值得。

多么温馨感人的场景——

可程放鹤吸了满口甜香,却突然想起某个夜晚,季允在这被子里肖想他,窸窣衣料擦过身上锦被,少年纯真而执着,满心满眼都是他。

这样一想,床上根本就睡不踏实。

程放鹤只得坐去桌边,回忆起季允在这殚精竭虑研习兵法的时光。少年忙碌至深夜,数月如一日,天赋加上勤奋,终成传世巨著。

那些日子里,临川侯没少鼓励季允,程放鹤甚至可以说,他曾是少年战神的精神支柱,是他养成的季大将军。

他本该感到自豪——

可现在,他甚至产生了幻觉,仿佛看见季允也坐在椅子上,在他之下。轻薄衣料挡不住少年的体温,椅子后方硌得人心里发毛。

香甜的想象与真实交融,程放鹤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哪也不敢碰——穿的却仍是季允的衣裳。

少年将军穿这身劲装练武,一套左手剑使得行云流水,程放鹤也曾看得痴迷,仰慕人英姿的同时,更为他那坚毅隐忍的神情而暗暗心酸。

然而接下来,他只想着少年的汗水渗入衣料,甚至好像闻到了体味。季允比他高大,衣裳穿好后,腰线几乎系到他胸前,再往下就贴着他小腹……

该死的破香!

程放鹤气得脱掉衣裳,又想起某个雪夜,用季允贪婪而疯狂的眼光看自己这具精美绝伦的身体……

这屋里和季允有关的一切,不断入侵着他的脑海。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程放鹤终于放弃了挣扎,季允不是要折磨他么?他偏不!

——催情香什么的,难道不是用来享受的?

程放鹤拒绝感到羞耻,他索性穿上季允练武的窄袖衫,钻进季允睡过的被窝里,桌上是季允用过的一根毛笔……

既然季允想用这种方式羞辱他,那他就把羞辱变成乐趣。

毕竟,他是程放鹤啊。

……

慢慢地,程放鹤明白了季允的真正用意。

大将军从来都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他要占据他眼前和心里的一切,占据他全部的意识,让他没日没夜地沉湎于因季允而起的一切中,让他们生命中,只剩下季允这个名字。

这样一来,就能将他心中的纪垂碧彻底赶走。

……

不过时间久了,程放鹤的身体还是有点遭不住。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腰疼胳膊酸,不敢再乱碰与季允有关的东西。

在倒计时还有五十多天时,他从柜子里翻出个没见季允坐过的小马扎,裹了件季允穿在最外头最不贴身的斗篷,缩在离床榻最远的角落。

饶是如此,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折磨,他眼尾红得仿若滴血,风华绝代的脸上不乏饱受摧残之态。

突然,窗口传来两声轻叩,而后响起一个貌似陌生的话音:“侯爷,您在里面吗?”

程放鹤匆忙裹好身体,“嗯”了一声,窗户被从外打开,探进来的是一个许久没见的面容。

“王冬?你怎么还在?”

问完,程放鹤自己先想起来,王冬在这里并不奇怪。

那天京城沦陷,临川侯遣散府里杂役随从,魏清也问过他牢房中人要如何处置,他的回答是“不管了”。

牢里关着一些不安分的人,这时候放他们出来,这群人很可能不去逃命,而是来坏他的计划。他程放鹤也不是菩萨心肠,只想救无辜之人,而牢里关的害过他的家伙,他不杀已经很仁慈了。

至于夏人来了之后杀不杀,那也不是他的责任。

王冬道:“当时牢里囚犯大部分被季将军杀了,还有的发去军营做苦力,属下百般哀求道歉,才勉强保住性命留在府上,如今在马房掏粪。听闻侯爷有难,好不容易溜过来,看看侯爷可有需要。”

“百般哀求道歉?”听上去并不是个对季允有用的手段。

王冬窘迫道:“属下其实是向季将军解释,从前那些事都是蔡管事吩咐的,后来才明白蔡管事背后有高侍郎和丞相党……您也知道,那些人想要属下的命,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属下也身不由己啊!”

“那你现在来做什么?窗外没有守卫?”

“守卫都在正门,人数不多。窗户是从外头插死的,您从里面打不开,要那么多守卫做什么?”王冬过来扶起小马扎上的侯爷。

程放鹤想了想,确实用不着守卫。他程放鹤就算逃得出无心阁,也逃不出侯府,而且他若真敢逃,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惩罚。

“侯爷若有用得着属下的地方,属下一定尽力。季将军性情不定,属下生怕他哪天又要杀人,那时候只盼侯爷说两句好话,至少保住属下性命……”

程放鹤望着面前的王冬,此人虽然不是有气节的忠仆,但那番“身不由己”之说倒还可信,不像会平白无故害他。让此人帮忙,说不定能摸到什么任务线索。

于是他道:“本侯想去一趟后院,你有法子么?”

王冬点头,“这个不难,待属下安排就绪,挑个合适的时间带您过去。——侯爷,您这屋里是什么味?”

程放鹤嘴角一抽,没有回答,而是叫住欲告退的人:“等等,把你的外衣留给本侯。”

王冬:?

这里这么多衣裳,还不够您穿的?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这种全靠脑补的,水平有限,大家意会一下那种占有欲www

强制爱在后面,现在火候还没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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