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陌生人

萨萨很快乐。

不但索索和乌拉身上都发出了光,连小丫丫也很快被点亮。

小丫丫先是念出了萨萨的名字,接着,当萨萨递给她食物时,她竟然学着她妈妈说了声“谢谢”。

在萨萨惊喜的目光里,小丫丫身上散出了微光。她不停转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光,连连发出呀呀声。乌拉激动得流出泪来。

她们很快都习惯了光,同住在这间小棚子里,通过比画,她们的言语也越来越通畅,彼此不停地谈笑。

然而,萨萨很快就发觉:陌生人毕竟是陌生人。

她们正开心说着话,小丫丫忽然发出吭吭的憋气声。乌拉放下她,让她蹲了下来。萨萨正在纳闷,哗的一声,小丫丫竟拉出了稀屎。好在没有多臭,而且毕竟幼小,萨萨并没有太介意。她见小丫丫已经拉完,从墙角取过一张蔫软的塔奇叶递给乌拉。

这是萨萨的妈妈想到的办法,她们住在棚子里,虽然都是去外面排泄,回来后,身上依然有臭气。她妈妈便去采了些鲜叶子,放在湿土上,蔫软后再揉皱,每次排泄完,就拿一片来擦拭干净。

乌拉却满眼诧异,不知道拿来做什么。

萨萨这才意识到,黑森林里,恐怕只有她们一家人用过这种叶子。她忙笑着解释:“替丫丫擦干净。”

乌拉仍很纳闷,根本不明白。

萨萨只得自己过去替小丫丫擦净。又取过两片叶子,去擦地板上的屎。正擦着,忽然噗啦啦一声巨响。萨萨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乌拉。

乌拉竟也蹲在一边,拉了起来,拉的也是稀屎。

萨萨不由得惊叫一声,几乎哭了起来。

乌拉却一边抬头惊望过来,一边仍在继续拉,棚子里顿时散出一股恶臭。

“不能在这里!”萨萨大叫。

“为什么?”乌拉又满眼诧异。

“脏!臭!”

乌拉却瞪大眼,丝毫不懂,仍在继续拉。

萨萨再说不出一个字,头嗡嗡乱响。

这时,旁边又一声大响,哗——噗——

索索蹲在另一边,竟也拉了起来。

棚子已被恶臭充满。

萨萨再忍不住,顿时哭了出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边哭,边收拾起自己的皮袋、骨刀、绳索,把乌拉和索索的骨刀分别丢给她们,套上皮衣,遮住光,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纵身跳下树,蹚进溪水,走进那间浴棚,遮好皮帘,把身体浸在水中,又大声哭了起来,并在心里发誓:再也不和任何人有任何连接,任何!

不过,哭完之后,平静下来,她想到:除了自己,黑森林里的人可能全都不知道什么是脏。排泄时,除了安全,也从来不会去想其他。

她心里不再恼恨,但想到除了排泄,不知道还会有多少难以接受的事等着她,她便再也不愿回到那间棚子。

把身上的臭气冲洗干净后,她蹚到对岸,却不知道该去哪里,便坐到了溪边。那间棚子完全隐没在对岸的黑暗中,也听不到什么声响。她不愿去想棚子里的索索和乌拉母女,便扭头向四处张望。

黑森林依旧无比寂静,满眼尽是黑暗。

这黑暗和寂静让她忽然觉得十分亲切。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家吧,永远都离不开,终究要归于它。

黑暗是外面无边的大家,让人存身;孤独是里面宁静的小家,让人安心。

我却总想着用棚子隔开黑暗,又用他人来关闭孤独,其实哪里都去不了,始终都在这里,得到的也只有心烦意乱。

她静静想着,心渐渐重归安宁。由于和乌拉、索索谈笑,一直没有睡,这时她困乏起来,不由得把头垂在膝盖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一声吼叫惊醒。

她从来没听到过这种吼叫,听着应该是人类的声音,但极其粗粝可怖,像是从黑暗深处发出。

接着,那吼叫声的附近,响起夜兽群的嘶叫,嘶叫声中竟毫无往常的凶狠,反倒充满惊恐。继之而起的,是夜兽群狂奔的足音,它们在逃离?

萨萨大惊,忙取出绳钩,荡到附近一棵树上,藏在粗树干旁。

那里又传来一群人的喊声,喊声在不断重复同一个词语。萨萨听了几遍,才隐约辨出,那群人喊的似乎是“摩辛”。

恐惧顿时遍布全身,萨萨惊得脚一滑,险些从树上掉下去。

妈妈曾经讲过,“摩辛”是黑暗之神,掌管着黑森林所有的生死。不过自从光亮从世界上消失后,黑暗之神便开始沉睡。

难道是光亮唤醒了黑暗之神?那声吼叫来自黑暗之神?难怪夜兽都恐惧逃窜。

萨萨急忙攀到树顶,向声音的来处望去,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东西。喊叫声也停止了。她猜不出发生了什么,心里却十分不安:黑森林恐怕再难安宁了……

28 幸福

山上陆续捉来一批又一批暗人。

其中大多数都被点亮,放出笼子,渐渐融入亮人中。

然而,有少数暗人,自从被关进笼子后,便不停地哭叫、撞击、拒绝食物,哪怕筋疲力尽,也不肯顺从。其中有个暗人,竟撞死在木笼里。

泽恩在黑牙石上看到,再忍不住,沿着岩壁飞快溜了下去。

下面的亮人们看到,全都惊呼起来。

泽恩每天在上面接受他们的赞颂,身上的光已经扩张成一个无比刺眼的巨大光团,几十步外的人都睁不开眼睛。

他向木笼快步走去,木笼附近的亮人们全都慌忙躲开。而木笼里那些暗人,则一个个惊叫着遮住眼睛,背转身,缩到笼子角落。

泽恩走到其中一个最不肯顺从的暗人笼子前,解开皮绳,打开了笼门。

然而,那个暗人却捂着自己的双眼,不住地惨叫。

泽恩大声说:“你可以走了!”

那人像是没有听见,却移开了双手,露出眼睛。双眼睁得极大,眼珠上布满血纹,眼眶溢出了血。那人猛然发出惊恐的惨叫声,空张着双手,不住向四边摸寻,眼珠却一动不动。

泽恩心里一沉:他的双眼瞎了,被我身上的光刺瞎了……

这时,旁边两个笼子里的暗人也发出惊恐的惨叫。

泽恩忙扭头望去,那两个暗人眼中也溢出了血。

泽恩惊得连连倒退了几步,慌忙望向四周,木笼里的暗人全都背对着他,把头埋在臂弯,不住地哭喊发抖。他身后的亮人,则全都远远避开,遮住眼睛,没有一个人敢直视他。

泽恩惊呆在原地,心里一片慌乱。

身后忽然传来穆巴的声音:“请光亮之神回到黑牙石上。”

泽恩茫然点了点头,但双腿似乎僵死,很久才能挪动。他木然走到黑牙石下,费力爬了上去,掀开皮帘,钻进棚子,躺倒在兽皮上。

夜灵长大了很多,和泽恩也越来越亲,它凑过来,又伸出舌头,舔他的脸。泽恩却像已经死去,丝毫感觉不到。

“光亮之神……”棚子外响起穆巴的声音。

穆巴现在也不敢直视泽恩身上的强光,每次上来,都是隔着帘子说话:“有四个暗人眼睛瞎了……这不是光亮之神的错,是光亮的威力和惩罚,他们仇恨光亮……”

泽恩听到,心像被骨刀刺中,神志顿时清醒,痛悔随之涌起。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捉他们上山,不应该强迫他们——”

“那些被点亮的暗人现在很快乐。”

“但这四个不但不快乐,还被我刺瞎了眼睛。”

“这是代价,快乐要用痛苦来换。”

“他们并不想换!他们不要这快乐!”

“暗人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知道吗?你想要什么?”

“我想让人类远离黑暗,全都走进光亮里,不再孤独无助,不再互相残杀,不再时刻活在恐惧中——”

“那几个少年已经被点亮,却还是在睡梦里杀了同伴,你能清除掉他们的本能?”

“能!他们是在黑森林长大。等山上有新的人类出生,就不会再有黑森林的记忆。连夜灵都能改变它夜兽的本能,人类更能。”

夜灵正蜷在泽恩的臂弯里睡觉,听到自己的名字,低鸣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泽恩的手臂,又继续睡起来。泽恩听着它轻微的呼噜声,陷入一片昏乱。

“那四个人怎么办?”

“他们眼睛瞎了,已经没办法回黑森林,就让他们留在山上。他们不用做什么,有住处,有食物,比在黑森林要幸福很多。”

“幸不幸福,得由他们自己来说。”

“过一段时间,他们自然会感到幸福。”

“我们不能再强迫黑森林里的暗人了,还是由他们自己选择吧。”

“我们都知道黑森林的残酷,我们是在救他们。”

“但他们惧怕光亮——”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懂得光亮的好,也从来没有尝过和平的滋味。你听下面的歌声,他们是刚被点亮的那些暗人,他们在给那四个盲人搭建新棚子——”

泽恩听着,那歌声的确十分轻松、友善、欢快。

“光亮之神,我这年纪,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做这一切,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了将来的人类——”

“我知道,但……”

泽恩心中始终疑虑难消,但他却想不明白,也说不清楚。

29 围猎

摩辛准备活捉一头夜兽。

他用皮绳拴了个绳套,让丁尼在前面躲闪,他舞动绳套,反复甩出,套向丁尼的头颈。他的手感和触觉已经远胜未盲时,练习了没多久,便能稳稳套准了。

他带着绳套,又追到一群夜兽,这次没有刺杀,只用绳套套中了其中一头。那头夜兽拼命挣扎,想咬断皮绳。他大吼一声,夜兽顿时呜咽着停了下来。他拽着皮绳,将夜兽拖到了沼泽边。

那群盲人听到夜兽的嘶叫声,全都惊住,不敢动弹。

摩辛命令四个盲人头领,让所有盲人在沼泽里围成一个大圈。他拖着夜兽走到圈子中间,伸手解开了绳套,夜兽趴在淤泥里,不断扑腾,防止沉陷,却不敢咬他。

摩辛转身离开,走出圈子,回到干地上。

那头夜兽等他走远,凶性迅即恢复,怒嘶了一声,蹿起身子,就要逃奔。拦在它前面的那几个盲人吓得纷纷倒退,想要避开。

摩辛大声喝令:“拦住它!不许杀它!”

那几个盲人忙重新围了起来,不断挥动长矛,怪叫着,逼住了夜兽。夜兽转头又向另一边冲去,那边的盲人们也急忙挥刺长矛,挡住了去路。

夜兽在那圈子里不断转向奔逃,盲人们虽然惧怕,却没有谁敢退后。

夜兽越发凶悍起来,厉声嘶叫着,从淤泥中腾跳起来,猛然冲向一个盲人。那个盲人十分瘦弱,怪叫了一声,滑倒在淤泥中。

摩辛听到那头夜兽跳到那个盲人身上,那个盲人惨叫了一声,显然是被夜兽狠咬了一口。而那头夜兽则再次腾空一跃,跳出人圈,在淤泥里飞速蹿跳,向干地这边奔来。

摩辛快步迎了过去,等夜兽奔近,挥动绳套,迅疾一甩,便将夜兽套住。他又低吼一声,那夜兽趴在地上,又不敢动了。

被咬的那个盲人仍在淤泥里不住翻滚痛叫,摩辛高声命令:“吃掉他!”

附近几个盲人立即扑了过去,争着撕咬起来,其他盲人也纷纷过去争抢。一阵惨叫后,再听不见那个盲人的声音,只飘来人肉、人血的腥气和一片咀嚼声。

摩辛再次命令盲人们围成大圈,又把那头夜兽拖到中间。

这一回,时间几乎延长了一倍,那头夜兽才又寻到一个弱处,逃了出来。摩辛仍旧套住了它,让盲人们吃掉那个失守的盲人,再次围起来训练。

直到那头夜兽再也没有力气跑跳,摩辛才吩咐盲人们刺死它,让丁尼切割成碎块,丢给大家争食。

摩辛又继续去捉活夜兽,一头头拖到沼泽,继续训练。

直到盲人们不再惧怕夜兽,他再次带领盲人们进入黑森林,去围猎夜兽群。

远远听到夜兽群的嘶叫声,摩辛命令盲人分成四队:一队继续前行,迎向夜兽;两队向左右包围;剩下的一队则跟随他上树,快速前行。

那群夜兽嗅到盲人的气味,迅速奔了过来。

这是个大夜兽群,有上百头,奔跑声、嘶叫声极其震耳。

摩辛大喜,带着一队盲人在树上疾速绕行,奔到夜兽群后方,命令盲人们全都跳下树,排成弧形,拦住夜兽的退路。

他站在最前面,对着夜兽群大吼了一声,吼声无比震耳。

夜兽群听到后,嘶叫声顿时变成哀鸣,随即加速,拼命向前狂奔。

摩辛命令身后的盲人立即围追上去,自己则和丁尼重新上树,一起飞荡到夜兽群的上空,快速跟行。

夜兽群奔行了一阵,忽然停住。

前方和左右的三队盲人小心围了过来,都很惧怕,脚步发虚,不敢出声。

夜兽群迟疑混乱起来,挤成一团,不断缩紧。当盲人们越逼越近,它们猛然散开,嘶叫着向四方冲去。

盲人们顿时慌乱起来,有些开始退逃。

摩辛在树上高声命令:“围住!”

声音震得四周的树枝剧烈颤动,那些盲人慌忙重新围了起来。夜兽群更加惶恐,加力奔逃,很快便冲向了盲人。

一片混乱的声音顿时响起:嘶叫声、扑跳声、怒喊声、搏击声、惨叫声……

很快,这些声音便渐渐歇止,只剩下一些盲人的痛叫声和呻吟声。

摩辛让丁尼下树去查看清点。

丁尼跑了一圈,回来时手里攥了一捆计数的细枝,他分长短一根根数着说:“夜兽死了十三头……盲人死了十九个……四十几个受伤。”

摩辛听了,咧嘴一笑:“我不再只是盲人们的摩辛,从此我是整个黑森林的摩辛……”

30 远行

萨萨向南穿出黑森林。

她想去看看沼泽中小土丘上那个小棚子。

然而,才走到黑森林边上,便听到了一阵阵怪叫声。

她忙藏到一根粗树后,悄悄探看。但她戴着头套,只有眼中有光亮,照不远。沼泽中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萨萨只听到有很多人类,似乎围成了一个大圈,不停地在叫喊。大圈中间,不时传出嘶叫声,是一头夜兽,它在淤泥里四处蹿跳。

她听了一阵才明白:这些人在围猎那头夜兽!

从来都是夜兽围猎人类,这些人居然……

萨萨正在吃惊,沼泽边忽然响起一声怒吼,黑暗而粗粝,正是在黑森林里听到的吼叫。她忙向那边望去,距离不太远,本应清楚看到那个“摩辛”的身影。然而,黑暗中她只看到一团黑雾。

真的是黑暗之神?

萨萨浑身一冷,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沼泽里忽然响起一声人类的惨叫,随即,那头夜兽嘶鸣一声,似乎跳出了包围,在淤泥中拼力扑腾跳蹿,向沼泽边奔来。

那个黑暗吼声再次响起,接着传来双脚踏进沼泽的声音。

萨萨却始终没看到任何身影,她再不敢停留,也不敢在树枝间飞荡,忙轻轻溜下了树,悄悄离开了那里,疾步走了很久,身体仍在发冷。

萨萨忽然想起:小索索失踪后,自己独自在小丘上那个棚子里时,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和叹息声,那叹息声和这吼声有一处很像,一样的黑暗而低沉。

当时那个就是“摩辛”?小索索是被他……

萨萨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从来没有什么曾让她如此惧怕和憎恶。

看来,沼泽里那些人类已经被那个摩辛驯服。他既然能围猎夜兽,那么黑森林所有的人类都将是他的猎物。

得离开这里。

但能去哪里?

萨萨想了很久,忽然想到:那片沼泽应该有边际,沼泽的另一边是什么地方?

她决定去看一看。

她远远避开摩辛和那群人类,绕到沼泽的另一边,先在森林里捉到两条地蚓,又在沼泽边寻见一段中空的树干,把地蚓放进去,拖到淤泥中,用一根树枝撑着,向沼泽深处划去。她不敢脱下头套和皮衣,只用眼部露出的光照着前方。

无边黑暗中,只有无尽的绿褐色的淤泥。

她不停地划,不停地划。

不知道划了多久,泥面的水渐渐越来越多,划起来也越来越轻松。

划累了,她就吃一块地蚓,躺在树干中睡一觉,醒来再继续划。又划了很久,泥渐渐看不到了,水越来越深。水面却极平静,她仍不敢脱下兽皮,只用眼中的光照向水面,水是幽蓝色。

除了划动的水声,四周没有任何声息。她有些怕起来,却不愿停下,仍旧继续前行。她已经记不得划了多久,睡过几次。

等她又一次醒来,身边只有黑暗、冰凉和死寂。

她从未如此孤独,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孤独的重量——很轻,比一个水泡都轻,却又被四周巨大的黑暗压过来,随时都会破灭。

这就是生命,这就是我啊!

这么轻,这么脆弱。

她躺在树干中,失去了一切知觉,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只剩目光在看,但除了无边黑暗,她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是什么?这世界又是什么?

我只是这“看”,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看。

这世界则只是“在”,却什么都不存在的在。

就这样?

就这样。

她不由得笑了。

随即想到:除了是看,我还可以是笑。

笑,很好,很好……

身体渐渐恢复感觉,她动了动手指,又动了动手脚,坐了起来,望着四周的黑暗,隐约听到前面传来轻微的唰唰声,像风声,又像水声。

她抓起树枝,向那声响处划去。

那声音越来越响,前方的水面也不再宁静,似乎在旋动,旋出一道道宽广的弧线。而且,水面似乎越来越低,旋动也越来越快。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时,她身下的树干也被漩涡卷动,偏转了方向。

她忙划动树枝,向漩涡外用力划去。幸而发觉得早,拼了一阵后,终于划出了漩涡。

她小心避开那漩涡,沿着外侧继续前进。渐渐地,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却仍看不到尽头。

她只有继续划,不知道又划了多久,两条地蚓全都吃尽。

看来,我要饿死在这水上。

她有些慌,加快速度,用力前行。她又划了很久,力气几乎耗尽时,水渐渐开始变浅。

这让她有了希望,又拼命划起来。

水越来越少,变成了泥,泥又变成了沼泽。

她再也划不动,便跳进沼泽,费力向前蹚行,蹚不动,便爬。

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尽后,她终于爬到了干地上,抬眼一看,眼前是一大片塔奇树。

黑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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