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冒险

泽恩一直等着那个辫子女孩。

那个树洞让他非常好奇。黑森林里从来没有人类能有一个安全固定的栖所，女孩竟然能找到这个树洞，她真的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几次想趁女孩回来之前，爬进去看看，但都忍住了。

黑森林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只属于某个人，为什么要忍住？

他想到很多理由：怕吓到她，怕她会愤怒，怕她会把自己当作其他人类，怕她会视自己为敌……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类生出过这么多的顾虑。

女孩改变了他，也似乎改变了黑森林。

这些新生的心情，让他从幽暗冷酷中脱离出来，心里充满了期待、忐忑、兴奋和热情，随时都想做些什么，却不是为了寻食和求生。

而黑森林，也不再漫无边际、杂乱无序，而开始围绕着那个树洞分布排列。原本毫无差别的地蚓、树鼠和人类，也都有了一种区别：对她有利，或对她有害。

等待的焦虑，让他又生出另一些顾虑：她一个人出去寻食，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危险。她那么瘦，没有多少力量，恐怕只能去捉地蚓。或许跟我一样，她也不爱吃地蚓，但应该很难吃到其他食物，尤其是夜兽肉……

我要去为她杀一头夜兽！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心咚咚跳起来。

但想象着女孩吃到夜兽肉的惊喜，兴奋和勇气随之升起，驱走了恐惧。

他再也无法自控，握紧了手里的大骨刀，跳下树，去找寻夜兽。

寻了很久，都没寻见。

他越发觉得，如果不杀一头夜兽，其他食物根本不配送给那个女孩。

这时，远处传来夜兽群的嘶叫声，他顿时停住脚，心又狂跳起来。

他急忙望向头顶的树冠，站到了最粗的那根树枝下，照着途中想好的办法，甩动手里的皮绳，让绳端的石头在树枝上飞绕几圈，牢牢缠紧。然后往前走了几步，扯直绳子，拴紧在腰间。又取出另一根皮绳，紧紧攥住。

夜兽群的嘶叫奔跑声向他飞快冲来，黑暗中，闪现出点点绿光。

他心跳得更加剧烈，手也一直在抖，却咬紧了牙，脚趾用力抠住泥土。

夜兽群越奔越近，已经能嗅到那皮毛的臭气，幽绿的光点也越来越清晰。

他的心跳得咚咚巨响，血涌上头顶，几乎要将头皮胀破。

夜兽群的暗影猛然从黑暗中涌现，嘶叫、绿光和臭气一起向他冲来。

他大叫一声，险些哭了出来，却仍拼命咬牙，站在原地，没有逃开。

冲在最前的那头夜兽怒嘶一声，猛然跃起，向他扑来，一股臭气几乎将他冲倒。

他从来没这么近、这么真切地看过夜兽：浑身精瘦，嶙峋骨架上裹着一层乌黑发皱的皮，幽绿眼珠里布满黑丝，幽黑的嘴里露出森白的利齿。

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又拼力大叫一声，用力甩出手里的皮绳。

皮绳顶端用活扣打了个圈套，在空中划了半圈，套向夜兽的头。

套中了！

他迅即一拉，套紧了夜兽的脖颈，夜兽怪叫一声，摔倒在他脚边。

他忙拽紧缠在枝头的那根皮绳，双脚一蹬，凌空荡起。荡近头顶的树枝时，他伸手去抓，却因太惊慌，没能抓住，身体又荡了回去。

后面几头夜兽已经奔到，它们争相跃起，向他扑咬。他忙蜷起双腿，不断侧转躲闪，从夜兽利齿间穿过，荡到高处，纵身一跃，总算攀住了一根树枝，慌忙爬了上去。

几十头夜兽全都聚过来，在树下嘶吼、扑跳。

绳套的另一端绑在他的左手腕上，被套住的那头夜兽在下面狂跳挣扎，几乎将他拉扯下去。他忙用右手抓紧头顶的树枝，左手不断拼力翻绕，把皮绳一圈圈缠紧在手臂上。

那头夜兽挣扎得越发疯狂，发出一阵阵尖厉的呜咽声。

他双脚蹬紧树枝，腾出了右手，双手并用，攥紧皮绳，用力上拉。那头夜兽被吊了起来，在半空挣扎狂叫了一阵，呜咽一声，不再动弹。

泽恩怕其他夜兽争抢，忙继续用力，拼命将那头夜兽拽了上来。其他夜兽仍在树下狂嘶，他把那头夜兽扛在肩上，攀着树枝，迅速离开了那里。

生平第一次，他成功捉到一头夜兽！

他无比兴奋，一路笑着，飞快回到那树洞附近，跳下树，用大骨刀解开了那头夜兽。

夜兽很瘦，肉不多。他剥下兽皮，卷进皮袋，割下肉最多的前后腿，用皮绳拴好，搭在肩上，爬上了那棵树，凑近树洞口的泥板，仔细听了听，里面没有声息，女孩还没回来。

他小心揭开那个泥板，泥板背面是用树枝编成的，还拴了根绳子。他不由得暗暗赞叹，探头看了看，那个树洞里面竟然不窄，他也能轻松钻进去，但里面一片漆黑，不知道有多深。

他解下两条夜兽后腿，丢了进去，将泥板盖回原位，提着两条小前腿，迅速离开了那里，又坐回到原先那个树杈上，一边用骨刀割肉吃，一边急切等待着那女孩回来。

一条小前腿快啃完时，女孩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