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试试

郁徵没想到左行怀居然受伤了, 还昏迷未醒。

他当场变了脸色:“怎么受的伤,严重么?可请了大夫?”

左行怀的副将忙道:“已请大夫看过了,大夫说没有大碍, 我们将军身体强壮,很快便会醒, 让我们等两日。”

郁徵:“如此说来,你们将军伤到的可是脑袋?我能去看看他么?”

副将:“是脑袋。昨日下了大雨, 泥土泡胀了, 我们将军带人巡逻的时候塌了下来, 他为救一名兄弟,被土砸了一下,幸而没被石头砸到。”

被山体滑坡的泥土砸到可不是小事。

郁徵一下变得着急起来:“那也严重, 我去瞧瞧。我认识两位特别好的大夫,若有需要,我这边也可以帮忙请大夫。”

副将道:“多谢殿下。殿下,请随我来。”

副将带着郁徵去见左行怀。

他们住在军营里, 居住条件其实不是特别好, 只是帐篷,郁徵一进帐篷, 就感觉到了泥土潮湿的气息。

最近下的雨确实多, 帐篷的地面又是没硬化的泥土, 人来人往,直接将泥土踏成了泥浆, 泥浆干了, 又成了泥疙瘩, 使得里面坑坑洼洼,居住条件偏差。

左行怀就躺在大帐中间的床上, 头上裹着布帛,身上盖着被子,双眼紧闭,看着有些憔悴,很令人心酸。

郁徵见了左行怀,心里像是被滴了一滴柠檬汁一样,霎时心脏便缩了起来,又酸又紧。

他走到左行怀旁边,有心想碰一碰他的额头,又不太敢,只喃喃道:“怎么还出血了?可有用清热解毒的药汁?”

这年头没什么消炎的概念,不过大家都知道受了伤之后需要用解毒的药草,不然容易发烧。

副将:“已经灌下去了。将军的身体很好,伤口没有化脓,也不发热。”

郁徵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果然没察觉到发热的迹象,松了口气:“那还好一些。”

左行怀躺在床上,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郁徵跟他手下的这些将士不太熟,看过他之后没有什么能说的,只得道:“我那边有上好的药材,待会儿令人送过来,你们用着,你们将军醒后跟我说一声。”

副将:“殿下放心,若是将军醒了,我们必第一时间通知殿下。”

郁徵想了想:“我再叫大夫过来看看,有大夫守着要好一些。”

夏南军有自己的军医,不过郁徵身份特殊,既是本地的郡王,也是左行怀的好友,他提出这个建议后,副将略微考虑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郁徵借了纸笔,当场给熊猫一族的大夫熊和写信,在信中请它过来看看,又派了侍卫骑快马上山去请熊和。

夜已经深了,前两天下过雨,左行怀刚遇上山体滑坡,现在都还没醒,出于安全考虑,大家都不敢让郁徵连夜赶回去,于是便请他留宿夏南军中。

为了照顾他,夏南军这边特地给他腾了一个空的帐子,又准备了全新的生活用品。

郁徵很快洗漱完安顿了下来,纪衡约等人在帐子外守着他睡觉。

突然换了个环境,帐子的条件又不是很好,郁徵躺在被窝中难得有些失眠。

现在才春末,夏南军所在的地方地势又比较高,晚上有些冷,风呜呜吹着帐子,有些吵,吵得他睡不着。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左行怀,想夏南军,想郡王府,想大夏王朝,想了半宿,都没能睡着。

这里条件不足,他盖的毯子不够厚,脚还有些冷,后半夜勉强睡着了,也没睡熟,总是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在一片乱梦中沉浮,睡得还挺累。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郁徵感觉到面前有人在看他,突然惊醒。

他睁开带着血丝的眼睛,发现站在面前的正是左行怀。

晚上没睡好,他的脑子有些转不动,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哪里,身前又为什么会站着左行怀。

他眨眨眼睛,用手肘撑着床坐起来:“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左行怀扶他:“不必起来,我就是醒了过来看看殿下。昨夜熊和大夫连夜赶过来,给我喂了它们精怪用的药丸,我就醒了,现在好得很,身上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郁徵长呼一口气:“那就太好了,吓我一跳。”

说完,郁徵拍拍床沿:“你身子还没好,别站着了,赶紧坐。”

左行怀顺势坐下来:“多谢殿下来看我。”

郁徵往里边挪了挪,给他让出更多的位置,闻言摇头道:“这是什么话?若是我受伤了,你也一定会来看我,何必与我客气?”

左行怀:“话虽如此,殿下来看我,我心里极为高兴。”

郁徵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你能好起来,我也高兴。”

左行怀一笑:“殿下昨夜睡得如何?要不用些朝食再睡一会?”

郁徵打个哈欠:“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一说,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左行怀:“那便用些朝食后再睡一会。营中条件不是很好,下回去我府上,我再招待殿下。”

郁徵:“已经很好了。这顶帐子还是你的副将特地挪的,我看好些人住的帐子都不如我。”

左行怀摸了摸毯子,说道:“待会去我帐子里睡,我的帐子暖和一些,毯子也软一些。”

郁徵:“你不睡了?”

左行怀:“熊大夫已经瞧过了,说我没什么大碍,不必再卧床。”

郁徵不赞同:“伤到了脑袋,怎可忽视?还是得多卧床休息两日,免得留下后患。”

左行怀:“我批完公文便休息。”

郁徵:“你这边公文很多么?不能挑紧急的先处理了,不紧急的往后稍稍,待身子好了再处理?”

左行怀:“也不是很多,半日足够,你先在我那边睡,正好可用我的被褥。殿下放心,都洗过了。”

郁徵:“我又不嫌你。”

他们没少同床共枕,郁徵听到这消息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担忧左行怀的身体:“算了,在你那边睡还是打扰你,我回去再睡。”

左行怀拉住他:“不打扰,殿下在我那边睡,我只会觉得安心。”

郁徵抬头和左行怀对视,脸忽然微微发热,转头避开左行怀的目光。

左行怀的眼睛生得好,眉高目深,如含一潭星河,近距离对视时,郁徵总觉得能透过外表看见内里很深的东西。

以前他看不太明白,现在看明白了,却又大多数时候都装不明白。

左行怀轻轻碰了他一下,问:“去么?”

郁徵含糊:“唔?我……”

左行怀道:“殿下先睡一会,等我处理完公务,我们还能说说话。殿下来看我,我很高兴。”

郁徵听到他这样热烈而直接,耳根子又热了热,最终没能顶住左行怀的劝说,还是跟他去了他的帐子。

左行怀令人换了新的被褥,又叫人灌了汤婆子过来。

新被褥应当熏过香,有种暖洋洋的淡香,汤婆子在里面烘着,使得这香味越发温暖而稳定。

这个被窝一看就很舒服,郁徵也不跟他客气,直接钻进了被窝。

左行怀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处理公事,两人同处一帐,账内安静异常,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郁徵困得很,原本应当很快睡着,奈何脑子转来转去,一个想法接一个想法闪过,搅得他根本没法休息。

他闭着眼睛想东想西,不知道想了多久,忽然察觉到不对劲,轻轻一睁眼,却见左行怀不知何时从案边走了过来,正站在床前看他。

郁徵吓了一跳,抓着被子给他让位置:“左兄怎么站着?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左行怀:“今日的公事已经处理完了。”

郁徵:“那你赶快休息。这几日你好好歇歇,千万莫太过劳累。”

左行怀应下:“知晓了。”

两人相顾无言。

片刻后,还是左行怀先开口:“殿下昨日听到消息连夜赶来,辛苦了。”

郁徵察觉到这话里的不同寻常,耳根又热了热,说道:“我们来时,天还没有黑,也不算连夜。”

左行怀:“终究是赶了路,换一个人,殿下难道会这么大老远赶过去?”

左行怀说这话时,双目专注地盯着郁徵,眼里含着笑意。

两人一对视,气氛便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郁徵知道他的意思,承认道:“换个人,如何有左兄与我的交情?”

左行怀喉头动了动:“说来,经此一事,我方知人生苦短,想做之事,当做则做,方能不留遗憾。”

郁徵知他话里有话,一时思绪又飞往了别处,想起刚与左行怀结交的时候。

那时候,他可想不到,两人的关系有一日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左行怀蹲下来,平视郁徵道:“殿下,我还是心悦于你,无论你是何身份,在何处境,我都心悦于你。”

郁徵手指动了动,定定地看着他。

左行怀:“殿下对我当真一丝感觉也无么?”

自然不是,要是没感觉,他就不会听到左行怀受伤的消息后,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了。

郁徵抿了抿嘴唇:“我们若在一起,会带来很多变数与麻烦。”

左行怀一只手搭在床上,认真道:“人生本就充满着变数与麻烦,在一起也不会加倍,殿下若信我,交与我便好。”

郁徵道:“两个人的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顶?”

左行怀立刻追问:“殿下答应了?!”

郁徵看他:“左兄若不嫌弃,我们试试。”

左行怀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期盼已久?怎么会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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