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几分钟后，若宫刑警开着小型巡逻车，载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丽子，在大学路上飞驰。途中仅过了五秒钟，她们的车就被响着警笛的，处于暴走状态的银色捷豹超车了，但二人依旧很努力地赶往现场。不久，当能从远处看到国立站的时候，小车突然开进一条狭窄的巷子中。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喧嚣的场景。一栋巨型一户建样子的建筑物周围，停靠着数辆警车，还有很多看热闹的群众。
“看样子这里就是出事的合租房。”若宫刑警趁说话的工夫将车停好。
二人立刻下车，瞥了一眼写着“日暮庄”的牌子，然后走进房里。上楼的时候看了眼二楼的二号房间，先她们一步赶到的上司已经在屋里等待了。
“非常抱歉，警部，我们来晚了。”丽子姑且先对他进行道歉。
“那是当然了。小小的巡逻车怎么可能会比我的捷豹快啊。”
警部不满似的说了句“算了”后便伸手指向案发现场：“你们看，这就是护士松本雪乃遇害的现场。”
丽子完全不需要他人废话，直接环视起屋内。这是一个很干净的有着木质地板的房间。墙壁上装有一台小型电视机，在电视机的前面有张小矮桌以及靠背座椅。电视机旁还有一个书架。并排摆放的书籍中，有护士看的医疗方面的专业书籍，还有漫画以及小说。放置在房间角落的白色衣柜，给人一种这里就是女性房间的印象。
在这样的房间里，出事的床被摆放在靠窗的位置上。被害人已经被送往医院，床上空空的。不过枕边并排放有两个钟表。不知为何床下面也有两个钟表。在不远处的矮桌上还有一个钟表。总共五个钟表。这房间的钟表也太多了。
“那个，松本雪乃小姐很喜欢钟表吗？”
“若宫，不是这样的，”丽子委婉地否定了后辈的天真发言，用戴着手套的手对这五个钟表进行确认，脸上浮现出理解的表情并点头道，“这五个钟表有机械表也有电子表，造型更是各种各样。不过它们都具有闹钟的功能。换句话说，这些全都是闹钟。被害人肯定是那种早上不容易起床的类型。”
“你们如此在意这些钟表吗？”风祭警部毫不在乎地说着，“比起这些，你们不应该先确认案发时的现场状况吗？快把第一发现人叫过来吧。”
若宫刑警回答了一声“好”后就走出房间，很快她就带着两个年轻人回到他们面前。这两个人的名字分别叫作泉田龙二以及寺川护，听说他们都是立川站西口派出所的警察，所以两人站在风祭警部的面前，神情显得很是紧张。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用不着这么紧张。尽管我是‘国立署引以为傲的传说中的精英搜查官’，现在的我们也不是警部与巡警的那种关系。说到底，你们都是这起事件的第一发现者。而我则是‘国立署引以为傲的传说中的精英搜查官’——我说得没错吧？”
警部，只有你自己的身份没有丝毫改变吧？
丽子吃惊到说不出话，而那两个年轻巡警则回答说：“没、没错，警部大人说得是。”他们的声音格外地颤抖。风祭警部很满意地点着头，终于进入到主题。
“就让我们听听你们作为该案件的第一发现者的经过。”
“……就是这么个情况……不对，是我说完了，警部大人！”
从发现濒死状态的松本雪乃，到打电话呼叫救护车，在泉田龙二说完所有经过后，他用毕恭毕敬的语气向风祭警部询问道：“请问，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
“嗯，要说令我在意的地方，首先就是被害人的行为。根据泉田你的说法，松本雪乃在昨晚刚过八点就被突然叫去医院。还抱怨‘今晚估计是要熬夜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早上设好了五个闹钟，就这样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着了。这种事不是很矛盾吗？她是什么时候回到自己房间的？”
“关于这一点，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泉田就这样站着不动，凝视着警部说道，“不过当时我也要出门值夜班，所以并不清楚松本小姐是什么时候回家的。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深夜回来的，还是白天回来的……”
“嗯，这样的话，那我再问另一个人吧，”警部说罢，就转向寺川，“泉田说的是真的吗？你们昨晚一直在立川派出所值班，今早你们二人一同来到这个房间，发现了床上的被害人。对不对？”
“是的，您说得没错。我一直和泉田在一起。”
“这样啊，好的我知道了。啊，宝生君、若宫君。你们两个稍微过来一下。”
风祭警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招手将两名部下叫到房间的角落，小声寻求她们的意见。“关于那两个人，你们有什么看法？”
丽子与若宫刑警面面相觑。丽子小声反问道：“那个，关于那两个人，警部是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吗？”
“我当然有很大的怀疑了。毕竟他们是这起案件的第一发现者。假如说，他们是同谋呢？值完夜班的两人，在今早来到日暮庄，在这个二号房间里将松本雪乃的脖子勒住，直到她心跳停止，然后再装作没事人一样伪装成第一发现者呼叫救护车和警察过来。这种可能性也是需要考虑的。”
“警部，你是在怀疑这种事吗？”
“简直就是个鬼。是搜查之鬼！”
若宫刑警与丽子同时对上司投以怀疑的目光。虽说怀疑第一发现者是查案的基本原则，但警部竟然如此看待那两个人，很是令人惊讶。
“警部，出于同样身为警察的情分，还是相信那两个人说的话吧。否则今后的调查，可是连一步都走不下去的。”
丽子嘟囔般地建议道，疑心很重的警部看上去也接受了这个建议，小声说了句“知道了”后，迅速转身面向那两个人，面带笑容地说：“哎呀，多谢你们了。多亏第一发现者是你们这样优秀的警察，这让今后的搜查有了光明的前景。总之，不用浪费时间怀疑第一发现者了。”
“啊？”两位男性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风祭警部对他们困惑的样子丝毫没有在意，而是突然转移话题道：
“其实还有一个比较令人疑惑的事，那就是钟表。发现的时候，这间屋子里有两个闹钟一直在响。不，最后其实是三个闹钟在响。我记得你是这样说的吧，泉田？”
“是的，警部大人，您说得没错，”泉田用毕恭毕敬的语气回答道，“上午九点十分的时候，第三个闹钟就响了起来。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也就是说，第三个闹钟是你关上的？”这是丽子提出的问题。
泉田依旧用毕恭毕敬的语气回答：“您说得没错。虽然考虑着拯救被害人的生命并且保护现场，但由于这三个闹钟一直在响，所以我在与寺川讨论后，便关上了闹钟。”
“那你还记得是哪三个闹钟吗？”这回提问的人是若宫刑警。
泉田与寺川相视一下后，用手指着床说：
“那是自然。你看，就是床下面的地板上放着的那两个电子表。”
“是的，以及放在矮桌子上的那个机械表，总共三个。”
泉田与寺川一脸“你知道了吗”的表情，低头看着身材娇小的女性刑警。被他们低头注视的若宫刑警快要哭出来一般看向丽子：“为、为……为什么他们只对我如此不客气……明明既不是朋友又没有其他关系……”
“嗯，确实如此。”因为年龄相仿，本以为他们是警察学校的同届生，可看样子好像并非如此。总而言之，这个小姑娘就是很容易被人看不起！
丽子不禁对她同情起来，但当务之急还是先确认三个闹钟的问题吧。
直接放在地板上的那两个钟表伸手就能够到，都是小型号的电子表。闹钟设置的时间是上午九点零五分以及九点十分。而放在稍远处矮桌子上的表，是看上去很复古的机械表。闹钟的时针，笔直地指在“9”这个数字上。
丽子看着表上的数字开口道：
“看来是故意将这三个闹钟的时间分别错开五分钟，也就是九点、九点零五分以及九点十分。”
“原来如此。对于早上不容易起床的人而言，确实会这样做。但即便这样设置，大多数人最终还是起不来，”风祭警部片面地判断道，然后扭头看向另一个部下，“对了，若宫君，枕头旁边放着的那两个闹钟你也确认一下。看看闹钟设定的时间是几时几分——不对，不用看也能知道！”
应该是被上司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吓到了。走到床边的若宫发出了“哇”的尖叫声，然后倒在了床上。不过警部对此并不在意，还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错，我即便不用看也能知道。闹钟设置的时间是上午八点五十以及八点五十五。我说得对吗，若宫君？”
“是的，确实如同警部说的那样。”
若宫刑警从床上起来，将放在枕边的两个钟表拿给警部。
一个是机械表，闹钟的指针指在“9”这个数字的前一格上，也就是八点五十分。另一个是电子表，闹钟设置的时间确实是八点五十五分。看来警部猜对了。
“两个闹钟都被关上了——警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丽子对上司提出了显而易见的问题。
“啊，前辈，那是因为……”
眼看若宫又想插嘴，丽子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试图堵住这个后辈多管闲事的嘴。爱里，你就不要总犯相同的错误了！这种场合下，让警部说个痛快就好了！
若宫刑警在这几个月里多少有些长进。她改口说：“啊，那个，我也不明白。”然后乖乖地闭上嘴。再次获得表现机会的风祭警部，则非常得意地说道：
“好家伙，你们怎么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呢？这五个闹钟可是显示了松本雪乃遇害的时间。听好了，泉田和寺川二人冲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时间设置在八点五十以及八点五十五的那两个闹钟都没有响。也就是说，闹钟在当时已经被解除了。而解除闹钟的究竟是嫌疑人还是被害人，现在还无法判断。不过，无论是哪一方都是一样的。至少在八点五十五分的时候，嫌疑人以及也许尚未惨遭毒手的被害人，肯定都在这间屋子里。换句话说就是，在八点五十五分这个时间点，凶手尚未行凶，或者正在行凶，又或者是已经行凶完了。”
“原来是这样，”丽子点头道，“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不过到了上午九点，凶手的行动应该已经结束，并且离开了这个房间，而被害人则处于濒死状态。正因为如此，设置在上午九点及以后的那三个闹钟，就没有人再去关上了。因此，那三个闹钟按顺序在上午九点、九点零五分和九点十分响起。”
风祭警部的推理早在丽子的预料之中，因此她并没有特别惊讶。若宫刑警不知为何看上去很困。至于另外两个派出所的警员，不知道是真的赞同还是出于玩笑，对警部拍手称赞：“原来如此，真不愧是警部大人！”“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风祭魔法！”或许他们是想从派出所调到刑事课工作吧。
不管怎样，或许是被他们的态度哄开心了，风祭警部做出夸张的动作并说出结论：
“正因如此，这个案件的行凶时间可以缩小到上午八点五十五分前后到上午九点之间。”
没有人对警部的断定提出异议。随后丽子立刻向泉田确认道：
“在这栋合租房里，一共住了多少人？”
泉田答道：“有五个人。”也就是说，除了泉田自己和被害的松本雪乃，这栋楼里还住着三个人。在接下来的交谈可以得知，这栋合租房的玄关大门用的是电子锁。房客要用自己的钥匙才能进出这里。也就是说——“没有钥匙的外部人员要想进入屋内行凶，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我这样想没错吧，警部？”
“嗯，这是当然的了，宝生君。”
风祭警部严肃地点着头，重新看向两名部下，然后自信满满地宣布之后的搜查方针。
“也就是说，这起事件的犯罪嫌疑人就在住在合租房里的另外三个人之中。这样的话就简单多了。直接和这三个人见面，然后询问他们是否有不在场证明就行了。也就是上午九点这个行凶时间之前的不在场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