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

宝生丽子轻语道，然后将手中的红酒杯缓缓倾斜。今晚她享用的是2001年的拉图古堡干红葡萄酒。这是法国波尔多酒庄的珍品。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暂时从繁忙工作中脱身的丽子，脱掉工作时的黑色西装，换上大小姐风格的粉色连衣裙。她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对旁边待命的管家详细地诉说着案件的经过。

“影山，你怎么看？”

听到丽子的问题，影山用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风祭警部从总部归来后，果然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从另一幢高楼扔沙袋下来，使人误判被害人坠落的时间，这个想法十分有趣。我也想亲眼看风祭警部示范这个奇特的诡计。”

“这样啊，”不论这位管家以怎样的目光“看”此事，在丽子眼里都只是一出闹剧罢了，“你对警部的评价很高啊？”

“当然了，我其实很想称赞大小姐一下，但听了您刚才的说明，那个、该怎么说呢？大小姐您、说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管家故意支支吾吾说着这番话，丽子则用杀气腾腾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影山，你想说我没有任何值得夸奖的地方吗？”

“不不不，我可不敢，”影山连忙摆摆手，“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上司以及没心没肺的后辈，大小姐夹在他们二人之间孤军奋战。每当想到您英勇不屈的样子，影山我就忍不住，嘻……忍不住为之感动……嘻嘻。”

“你笑什么笑！你其实是在嘲笑我吧？”

“不，我没有笑。我怎么敢嘲笑大小姐呢？”

“是吗？那就好……”

听到这里，丽子收起攻击的姿态。出言不逊的管家也松了口气。

丽子斜着眼睛看向管家。

“影山，你是怎么想的？警部示范的诡计正确吗？”

“关于富泽俊哉在除了村山圣治外再无他人的楼顶坠楼身亡这件事，如果想说明这个难解之谜——如果只是想说明这个谜题，或许会用到警部所示范的那个诡计。只不过……”

“只不过？”

“如果将同一天晚上发生在‘锦町公寓’四楼中的小野田大作被害案一同考虑的话，警部想到的诡计效果就不好了。公寓的强盗杀人犯被其他嫌疑人杀害，还从正对面的杂居楼楼顶坠楼身亡，还使用了让人对坠楼事件产生错误认识的诡计——究竟是谁为了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地做？”

“不知道。但这应该是某人算计好的吧？”

“我不这样认为，”管家果断地摇头回应，在丽子面前竖起一根手指，“我要向大小姐确认一件事。”

“嗯？什么事？”

“锦町公寓的公共玄关肯定装有防盗摄像头吧。摄像头是否拍下富泽俊哉的身影？是否拍到富泽出入公寓的身影？”

“对对对，这一点确实奇怪！”丽子再次看向影山，说出先前忘记讲的内容，“公共玄关的确装有防盗摄像头，但没有拍到富泽的身影。我们也考虑过富泽乔装后进入公共玄关的可能，但富泽凭借攀岩锻炼出的健硕体格十分显眼。就算能遮掩面部，他那强壮的身体也难以隐藏。但是无论我们看了多少遍防盗摄像头的录像，都没有看到疑似富泽的健壮男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入侵401号房间的强盗杀人犯不是富泽吗？但作为凶器的刀确实藏在富泽身上啊……”

完全看不清案件发展方向的丽子，在思考的过程中喝了一口红酒。

站在她身旁的黑衣管家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他用力点着头，加重语气说道，“这样的话，就不能如此悠哉下去了。与两个案发现场都相邻的白色大楼——曾经的酒店，现在成为废墟的那个五层楼建筑——我觉得有必要仔细调查一下那座楼的墙壁。”

“啊？”白色高楼的……墙壁？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建议，丽子拿着红酒愣住了。影山则用手指轻轻推了下时尚的眼镜框，用催促般的眼神看向丽子。丽子敏锐地察觉到他眼神的含义，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什么？你是说我？你是让本小姐去调查吗？现在去调查那个白色高楼的墙壁吗？”

“正是如此。除了您，没有别人能做到此事。”

“不是还有你吗？要这么说的话，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调查？”

丽子伸手一指，影山动作灵敏地躲过她手指的方向回答道：

“说来惭愧，我只是一介管家，不是专业的搜查员。要是由我前往现场，也不清楚会做出什么事来。为了敬爱的大小姐，从捏造证据到篡改证物，影山我必定会不择手段——大小姐，如果这样您都不介意的话？”

“嗯，你说的也是。”虽然听他说“敬爱的大小姐”时，丽子不免有些感动，但捏造证据以及篡改证物都是不可为之事。丽子只能叹着气点头同意。“知道了。明天我就去调查，虽然还不知道能查出些什么。”

“不，大小姐，您已经没时间悠闲地说这些梦话了。”

“谁说梦话了？干什么这么着急？有什么事吗？”

丽子皱起眉头，一旁的影山不知何时拿出平板电脑，他看着屏幕然后装模作样地用急迫的语气说道：

“关东地区预计今晚到明日有雨。特别是国立市和立川市附近，局部有强降雨。在大小姐悠闲地享用昂贵的红酒时，说不定那邪恶的乌云已经笼罩在案发现场的上空，现场周边将会下起倾盆大雨。啊啊，如此一来，现场残存的珍贵的嫌疑人痕迹会被暴雨无情地冲刷走……大小姐，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这，肯定是不好了……”但是在此之前，你到底在说谁“悠闲地享用昂贵的红酒”？你不要趁机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好吗？

不高兴的丽子将玻璃酒杯砸在玻璃桌上，鼓起劲儿地站起来。“知道了，我这就去。我这就给你去一趟！虽然不知道白色大楼的墙壁上有什么痕迹，但挺有趣的。”

“大小姐，一路小心。”

管家毕恭毕敬地点着头，丽子的视线几乎能射穿他。

“啊？影山，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让我独自前往现场吗？我可喝醉了，现在晕晕乎乎的……不对，应该是烂醉如泥了……你看。”

说完这话，丽子便表演起计算好的酒后摇晃动作，强调自己已经酩酊大醉，不留情面地命令自己忠诚的仆人：“影山你现在立刻把车开出来。接下来要开展深夜的机密搜查。明白了吗？”

“真拿您没办法。请您稍等，我立即去准备。”

影山一脸无奈地将手放在胸前，向丽子恭敬地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