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丽子与风祭警部从停车场绕到立东楼的正面。四层杂居楼里没有电梯，好像只有铁制的室外楼梯。二人伴随着金属声响走到楼顶。各个楼层挂有拉面店、女仆咖啡店、按摩店等招牌。由于时间太晚，这些店铺都打烊了。四楼貌似开了一家占卜店，但光线昏暗，丽子也不好判断。
刑警们沿着楼梯走，终于到达楼顶。由于楼顶与楼梯之间并没有门或是栏杆之类的遮挡物，任何人都能轻易进入楼顶。两人到达后迅速环视四周，楼顶看上去空荡荡的，只有铁栅栏围绕四周，除了几台空调外机没有任何显眼的东西。当然也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人了，宝生君……”
“不要胡言乱语了。警部请走这里。”
丽子对上司不着调的话避之不谈，走进昏暗的楼顶。警部咂着嘴跟在她身后。两人走到尸体发现地的正上方，观察起周围的环境。突然警部抱怨道：
“搞什么嘛。这里看上去并没有决斗的痕迹，也没看到板状的凶器。我还期待看到满是鲜血的犯罪现场——不是，我本以为会是那样的现场，但现在看来并没有任何异样。”
“您说得是。”苦笑的丽子假装没听到上司的失言，往铁栅栏方向走去。
停车场对面，还有一栋约四层高的公寓。丽子握住栏杆，探身向下望去，看到了停车场里的若宫刑警正天真地挥舞着双手，朝自己打招呼。丽子下意识地想要挥手回应，想了想还是保持了矜持。然后她一脸严肃地对上司说道：“这么看来，被害人应该是跨过栏杆后坠落的吧？这一点是没问题的吧，警部？”
“宝生君，这就不一定了，”这让丽子感到意外，警部板起脸摇了摇头，指向左手边耸立的白色大楼说道，“被害人也有可能是从这座白色大楼上突然摔下去的。受气流影响的话，被害人或许碰巧就会被吹落到立东楼附近的地面上。也可以这样思考吧？”
“啊？不不不，这不可能发生吧，”丽子毫不犹豫地否定道，“尸体坠落的地方，与立东楼只有一米的距离。从这座白色大楼所在的位置来看，坠落地点应该有五米远。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摔到这里吧？假设当时正好有强风吹过，将被害人推向靠近立东楼的方向，也不会吹到五米远的地方吧？更何况今晚也没有这么强的风……”
“对！今晚没有风！”
警部抢过丽子的台词，语气强硬地断言道：“今晚几乎没有风，可以推断出被害人坠落的过程中不会受气流影响，应该是笔直落在正下方的地面。也就是说，坠楼的地点只有可能是这个杂居楼的楼顶。宝生君，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
“是、是吗……”警部居然能把一分钟前的想法忘得一干二净！
丽子错愕于上司说变就变的速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她的视线被角落里的某个东西吸引了。
“这是……”
仔细看去，这个东西掉落在不远处的铁栅栏旁。丽子走过去，用双手将它捡起来。“警部，好像最近有人在这里抽过烟。您看，这是被用来当作烟灰缸的空易拉罐，以及忘在这里的打火机。”
空罐是咖啡罐，罐内似乎还被塞进几个烟蒂。打火机是印有兔女郎图案的芝宝打火机。丽子把这两个东西交给上司。
“这会与本案有关吗？”
“不，这不好说。毕竟偷偷在楼顶抽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总之，这里已经看完了，咱们先下去吧。”
丽子跟着风祭警部离开顶楼。顺着楼梯走到一楼附近时，两人听到争吵声。禁止入内的警戒线已经拉到立东楼的一楼，一个穿着T恤的年轻男子隔着警戒线与穿着制服的巡警发生争执。在这附近还能看到若宫刑警的身影。
风祭警部摆出不耐烦的表情。
“喂喂，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警部用强势的语气问道，转过身来的若宫刑警则一脸为难地回答道：
“警部。这位男性想擅自进入这座楼。”
“是吗？还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是谁是谁？让我来对付他吧。”
“什么叫麻烦的家伙？我进去不行吗？”年轻男子摆出一步也不退让的强硬态度，朝警部挺起穿着T恤的胸膛，“这里可是我的工作场所！”
“是吗？你是指女仆咖啡店吗？”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男人愤怒地将脸凑近警部，“我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工作？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个按摩师！”
丽子想起在三楼看到的按摩店招牌。警部也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询问道。
“这个时间你去三楼干什么？按摩店已经关门了！”
“没有，我不去三楼，我要去楼顶。”
“嗯？楼顶？”警部眼睛一亮，“你去楼顶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我有东西忘在楼顶了。”
“是吗？有东西忘了啊，”警部笑了起来，从丽子手中接过塑料袋，将里面的东西展示在男人面前，“你说的那个东西莫非就是这个品位低俗且下流的打火机吗？”
“对，就是这个。刑警先生，把它还给我，这是我过世老爹的遗物。”
“啊？原、原来是这样……这个、这个怎么说……实在抱歉！”警部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他老实地低下头，为自己的不当发言道歉，“我不该说低俗和下流的，对不起……”
这还不是因为警部向来要说那些多余的话——丽子在心中吐槽道。
年轻男人伸出右手说：“没事。总之你先把它还给我吧。”
话音刚落，警部就把手收回去。“不、不行。”紧接着将塑料袋递给身旁的下属，“喂，若宫君，把这个打火机也交给鉴定人员。”
“好的！”她精力充沛地应了一声，接过袋子，一路小跑离开了现场。年轻男人连忙冲着灰色西装背影伸出右手喊道：
“喂、喂、等等！那是我的打火机！不准擅自拿去鉴定！”
“别担心，只要查清楚，打火机就会原封不动还给你。当然，前提是你不是嫌疑人。你能跟我们过来一下吗？我们还有不少问题要询问你。”
听到警部挑衅的言语，年轻男人也态度强硬地回答道：
“好啊，来啊。反正我除了藏香烟以外，没做过任何亏心事！”
穿着T恤的年轻男子自称村山圣治，今年三十三岁。检查过他随身携带的物品，并经过了几番询问后，确认他的确是在这栋楼里按摩店工作的按摩师。风祭警部立刻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说最近在楼顶吸烟，能告知我具体时间吗？”
“按摩院关门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我收拾完东西后，在自动贩卖机买完咖啡再去楼顶，应该是在九点四十五分左右。”
“你说什么？晚上九点四十五分？”
警部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也是在所难免的。尸体的第一发现人是在晚上十点听到“咚”的坠落声，并且感到地面震动，然后便发现坠楼的尸体。也就是说，凶杀时间必然是在晚上十点。九点四十五分这个时间十分微妙，这与被害人坠楼身亡的时间仅相差了十五分钟。
“你确定是这个时间吗？”
“确定。虽然没看手表，但我下班后经常会这样去楼顶，所以应该就是这个时间。”
“当时楼顶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吗？”
“啊？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啊。只有我会在那种地方偷偷抽烟。”
虽然这件事并不值得骄傲，但村山圣治依旧挺直胸膛。警部咽了咽口水。
“那、那你在楼顶待到了几点？”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是听到巡逻车的鸣笛声后，总觉得没什么好事，就赶忙离开了楼顶。托你们的福，就连这个珍贵的打火机我都忘在了楼顶……嗯？刑警先生，你为何装出这么有趣的表情……”
警部并非有意装出有趣的表情，他只是将端正的面孔扭曲成困惑的表情。这也不难理解，毕竟村山圣治的这份证词与丽子她们的猜想格格不入。
警部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靠近眼前的这个男人。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听到巡逻车的警笛声后，你一直待在这个楼顶？并且在这段时间内，除了你以外，没有其他人来过楼顶？你也没见过一个穿着黑色卫衣加卡其色工装裤的男人？”
“什么男人？我没见过。”
“别骗人了！你肯定见过！喂，你不会就是凶手吧？”
就在上司差点拽起对方领口的时候，丽子急忙从后方控制住他。
“警、警部，您冷静一点。请您冷静一下！”
“嗯、嗯……不，宝生君，你让我怎么冷静！要是他说的都是真的，这起案件究竟该如何解释？”
风祭警部用手梳理起刚才因为激动而变乱的头发，自暴自弃地抱怨道：
“停车场里呈大字躺在地上的那位男性，其实是晚上十点从空无一人的楼顶坠楼而亡的？这怎么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