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电话

听完录音, 车内一时有些安静。

那句密集而崩溃的“我就知道”,让人后背发麻,像是有毛茸茸的东西在往毛孔里钻, 痒得出奇。半分钟后, 程光舒了口气,他抓了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笃定道:“以我多年直播经验来看,这个女人应该是死了。”

江语情:“为什么?”

“很明显啊, 咀嚼声响起的瞬间, 女人就不说话了, 而后就是被捂住嘴的唔唔声,剧烈的喘气声, 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程光接过江语情的手机,又放了一遍录音, 确定道,“没错就是这个顺序!很像她在打电话途中被什么东西捂着嘴,一口一口吃掉了。”

江语情抱胸问他:“那女人的丈夫又在扮演什么角色?”

程光:“吃人癖,或者恶鬼!”

江语情有些无语地收起手机,“谢谢这位直播时长半年的选手的发言。”

她没再理程光,而是站在车子正前方, 面对着所有人,也包括摄像头,缓缓道:“由于女人报警全程没有说明自己的地址,没有提供现场情况, 对话内容也过于奇怪,所以警方无法出警。”

“但根据多年经验, 接线的警员还是第一时间进行了回拨。在第一通电话结束半小时后,女人接起了电话。”

江语情面沉如水:

“她不仅还活着,情绪也十分稳定。按照电话里所说,这个女人是一位恐怖小说作家,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经常会在现实里幻想出她小说里的剧情,而穿红裙的女孩正是她不久前写出的情节。”

“至于咀嚼声,则是她在恐惧之下,咬紧牙关,牙齿上下颤栗的哆嗦声,挣扎声与重物落地声,是她捂着嘴倒退时撞倒杂物的声音。”

沈欢欢:“这个说法似乎没什么问题。”

江语情:“是的,于是该事件到此结束,没人再去追究——如果她没在六天前去世的话。”

程光抽了口凉气:“死了?!”

江语情:“嗯,被邻居家的狗咬死。右胳膊和大腿被啃得精光,她的丈夫晚上下班回家,在家门口看到了妻子残缺的尸块和滚落在门口扫帚边血淋淋的头,第一时间报了警。”

空气凝固了一瞬,这种死法实在是过于血腥。程光一股寒气窜上脑门,狠狠哆嗦了下,姜厌冷眼瞥向程光,不理解胆子这么小竟然还能捉鬼。

该说的都说完了,江语情捋了下时间线,总结归述:

“半年前,也就是去年十月十四,筒楼发生火灾,顶楼住户被活活烧死。今年一月,管理局测出该处能量出现紊乱,当即派出两名通灵师执行任务,任务成功,顶楼住户的灵体被抹杀,筒楼能量恢复稳定。”

“一周前,筒楼能量再次发生紊乱,能量紊乱不久,公安局接到女人报警电话,电话内容涉及红裙女鬼,无从得知这件事是幻想还是真实,报警三天后,也就是六天前,女人死亡。”

“所以本次任务有二:一,确定筒楼能量再次紊乱的原因,二,判断女人死亡是否与鬼怪有关。”

“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姜厌抬起眸:“这次我们是什么身份。”她问出最有可能的答案:“警察还是新住户?”

这两个身份各有优缺。警察调查起来名正言顺,可以强制要求嫌疑人配合调查,但距离感太强,且容易让心怀鬼胎的人警觉。新住户可以私下调查,通过拉近和原住户的关系,获得隐藏线索,但线索的真实性和完整性都无法保证。

两相结合才是最优解。

只是不知道超管局有没有能力给大家弄来警察的身份。

姜厌望向江语情,江语情立即做了回应:“都有。马上会安排抽签。”

姜厌重新垂下眼睛,从包里拿出张白色卡纸写了几个字后,慢条斯理吃起不久前从沈欢欢那里蹭到的早饭。

抽签结果很快出来。

【警员:沈欢欢,赵崇。】

【新住户:姜厌,沈笑笑,程光,林鑫九。】

*

这里距离安平市最大的垃圾焚烧场只有不到一公里,姜厌等人下车的时候,臭气远远飘来,虽然称不上臭气熏天,但烦就烦在躲无可躲,淡淡的腥臭味怎么挥都挥不散。

姜厌闭了闭眼,表情有些难看。

“——喏,给你,”沈欢欢把一沓白色口罩塞进姜厌怀里,“我和笑笑出远门会带很多口罩,正好用上了。”

“谢谢,”姜厌接过口罩,撕开包装,随意问道,“你们平时准备这个干什么?”

“遮丑呀,”沈笑笑插进话题,笑嘻嘻地说,“因为我和姐姐太白了,有些吓…人嘛,就像女鬼!为了防止吓到路人,特别是别给小朋友带来心理阴影,所以我们平时逛街什么的都会戴口罩的!”

姜厌戴口罩的动作一顿,平铺直叙道:“不像女鬼。”

女鬼应该没她们这么白。

拿人手短,姜厌戴好口罩后,又宽慰道:“也不吓人,很好看。”

沈欢欢低头笑了下,沈笑笑眼睛也弯弯的:“我知道,姐姐说你之前还夸我们了!”

姜厌不记得还有这么一说。沈笑笑读懂了她的面部表情,当即说:“说我们像雪花啊,你怎么忘了!”

姜厌想起来了。

当时是进蚕村的第一晚,她和沈欢欢在床上睡不着,聊了会天,那时候她说沈欢欢的肤色很像雪。

这也算夸奖?姜厌挑了下眉,但她的思绪很快就到了别的地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在蚕村并没有戴口罩。”

“是啊,到的时候太晚了嘛,”沈笑笑心直口快道,“后来白天的时候我都戴上了,姐姐又让我摘下来了——她说王保民凶大家,有几个村民还老看你的大长腿,很是猥琐,吓吓无所——”

“唔唔——!!”

沈笑笑疯狂卖姐的嘴巴被桎梏住。沈欢欢温柔的眸子罕见露出了尴尬神色,“别听她瞎说,我从不这样,原话才不这样。”

沈笑笑左扭右扭试图逃离亲姐魔掌。

姜厌看了双胞胎几秒,眼底闪过一丝古怪的情绪,说不清是漠然还是审视,但瞬间就掩饰住了。她朝前走了两步,从眼底到唇角慢慢浮现出一个笑。

“好了好了,”她说。

姜厌像撵小鸡仔一样分开两人,沈笑笑转瞬挽住了她的胳膊,嘴巴嘟起来,粘人得很:“谢谢姜厌姐,啵啵!”

“………”

姜厌迅速后仰,手上动作先于大脑,光速把两人又拍在了一起。

空气凝固半秒,姜厌无事发生般又挽回了沈笑笑。

“你和我一间房吗?”她问。

沈笑笑努力从姜厌刚才嫌弃的动作中走出来,理所当然道:“当然啊,组里只有咱俩是女生,你不和我睡还想怎样,自己单独一间房啊?”

一边说着,她一边豪气万丈地拍了拍口袋,“别看你上次一刀一个王保民,但还是新手呢,肯定没法好好保护自己!我护身符贼多贼溜,保证把你保护得密不透风,你就负责动脑子!”

姜厌不置可否。

她又看向沈欢欢:“我们留个号码吧。”

“好。”

大巴载着沈欢欢与赵崇离开后,扮演新住民的四人拉着行李箱走进筒楼的铁门。筒楼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建筑,而后迅速走向衰败,如今城市里已经几不可见。

迎接四人的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婶,扎着粉绿相间的花领巾,烫着不太成功的羊毛卷,臃肿的身材完全没有干扰到她的行动力,见到四人后,她健步如飞地迎了上来。

“你们就是新搬来的啊,”胖大婶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笑道,“这里好久没人来喽,我是负责这儿租客的,叫我王婶就行。欢迎欢迎。”

姜厌捏了捏鼻梁,把口罩压得更贴脸了些。本想进楼后,空气中的异味会更淡,谁曾想虽然臭味几乎没有了,但腥味却更重了。

王婶注意到姜厌的动作,解释道:“一楼有户是卖鱼佬,脾气臭得很,说了几次让他收拾干净点也不听,不过咱们楼里虽然味道大了点,房租绝对是安平市最便宜的——诶,我看你们这打扮…不像这儿的租客啊?”

她打量起四人的穿着来,节目组为了保密,没有提前说明目的地,所以四人的打扮都是按照平日里来的,单说林鑫九,一身名牌加上脖子上的头戴式耳机,身价万有余,怎么看都不是住逼仄又满是腥味的筒楼的人。

程光往王婶跟前走了两步,笑嘻嘻地搭话:“阿姨,您别看这商标挺显眼,”他指了指自己外套上的对勾标志,苦大愁深样,“都是撑面儿用的,地摊货,要不是饭都快吃不起了,我们也不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租房啊!”

可话虽这么说,衣服的布料却是能看出好坏的,这几个学生看起来可不穷。王婶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仔细瞧了瞧四人,突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笑容就像八杆子才能碰着的远房亲戚听说你与八年男友在订婚前分手,结果你转头就跟刚毕业帅气男大学生闪婚。他们来到婚礼现场,捂着嘴,偏着脸,四下偷摸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时他们嘴边的笑应该和王婶的一模一样。

姜厌目光微动。

王婶的笑容逐渐促狭:“哎呦呦,有啥不好意思的,处男女朋友嘛!”她大拇指冲自己点了点,“我可见多了像你们这样的小年轻!甭害羞,放心住!”

沈笑笑满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表情,她云里雾里道:“男女朋友?”

王婶“嗨”了声,把钥匙丢给了姜厌和沈笑笑:“是啊,楼里也有对小情侣,偷跑出来的,就像你们这身打扮…自由恋爱嘛,我可开明得很。”

说完,她咂巴了两下嘴,面上的表情很明显没她说的那么开明。

姜厌没说话,沈笑笑可是急了:“不是啊婶婶,你说啥呢,谁和谁恋爱呀,我和她才是住一间屋的!”她指了指自己和姜厌。

“我们才不是……”

话音未落,呼的一声,沈笑笑甚至没反应过来,她手里的钥匙就被林鑫九一把扯了过去!

沈笑笑踉跄了下,失声道:“林——”

哐当!

矿泉水瓶被林鑫九砸在地上,瓶盖受力崩开,没喝完的水飞溅出去,喷的到处都是,沈笑笑被吓得一激灵。

林鑫九把钥匙攥在手里,阴沉的眼神扫过每个人,半晌嗤笑了声。

“真能废话啊。”

沈笑笑跳脚:“又不是不给你,你干嘛抢钥匙呀?”话音刚落,林鑫九狠狠踹向身侧堆放的铁板,轰的一声,最上方的铁板摔落,巨响震得地面仿佛晃动,顶着众人或震惊或冷然的目光,宣泄完情绪的林鑫九转身上了楼。

场面一时很是安静。

过了一会儿,程光抓了把头:“阿姨,您再给我把钥匙吧,真不是情侣,两个女生租一间房,我和刚才上楼的那个男生一人一间。”

“好,好….”胖大婶嗫嚅着,她刚才被林鑫九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现在都在耳鸣,但反应过来程光的意思后,她忙不迭点起头:“好,好嘞!”

多租出一间屋子呢。

王婶喜不胜收地扒拉起沉甸甸的钥匙串,“喏,给你这个。”她把一把标着房间号的钥匙递给程光,程光刚要伸手,姜厌叫住了两人的动作。

“按照常理,我们是能挑房间的吧。”

姜厌问:“这里空房看起来挺多的,难道是不能挑吗?”

胖大婶的动作僵在半空,半晌,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哎呀,能挑能挑,你这小姑娘,你们刚才也没提不是?别看这儿空房多,能住人的也就七八间,我都是把好房间给你们的!”

姜厌:“谢谢,不过我还是想先看房间。”

【我就说嘛,怎么别人给哪间房的钥匙他们就要啥,跟没租过房似的…】

【沈笑笑估计是真没经验,平时住宿都是她姐姐弄的,给啥她拿啥。】

【程光不在乎这个,江城山归宗茅山,茅山最著名的几个道术不就有穿墙术?夜深了程光想去哪间房调查就能去哪间房。】

【姜厌刚入江城山不久,估计是还没学到穿墙术,那她这个房间的确得好好挑。】

【是啊,万一就挑到有线索的房间了呢】

姜厌何止是没学到穿墙术,只要跟道术有关的她是一个都不会,而且这辈子都学不会。一点灵光便是符,世人枉费墨与朱,施术画符所需要的“灵光”,即人先天具有的与天相通的“气”。天是公平的,它给妖的是永生的生命和伴随神识而生独一无二的能力,它给人的是亲和于天道,寄存于人体的“气”。只要反思己身,积极修炼,人就可“冲气以为和”,确证天人合一,在轮回中不忘不灭。

——所以姜厌虽然受过皇陵龙脉千年加持,妖力雄厚无比,几乎可以挥手间杀死任何她想杀的,但她永远学不会画符与术法。

这也是姜厌必须在通灵节目里结交帮手的原因。她需要有人帮她完成表面上的,与符文术法有关的所有东西,让她不至于因此而淘汰——她是要尽全力晋级的,这是她答应过何清源的。

“带我们去看房间吧。”姜厌示意沈笑笑把钥匙归还给王婶。

王婶尴尬地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闭合在一起,像磨损老旧的靴皮,“我给你们的房间真是这里条件最好的,你这丫头咋还不信嘞。”

程光打哈哈:“忆苦思甜,忆苦思甜,我们喜欢在困境里磨练出向上的勇气!阿姨!”

王婶:“……”这年头真是啥人都有。

*

安平筒楼共有七层,每层有个公共厕所,除此以外都是住宅户。一层十二间房,每间十二平米,和高中住宿间差不多大。

王婶走在前方,三人跟在身后,就如王婶所说,实际能住人的房间并不多,因为五层以上的墙壁被半年前的火灾熏得透黑,墙壁脱落,露出里面的水泥砖块,即使过去这么久了,走到五楼后,还是能隐隐闻到发焦的味道——墙体已经腌入味了。

“你看吧,我给你们的房间都是三楼的,墙壁干净,水压上得去,还没有上任主人留的杂物,根本不用你们收拾,多方便!”王婶用责备的眼神看姜厌。

姜厌笑了笑:“谢谢。”她指了指楼上,“怎么不上了,还有六七层没看。”

“小姑娘你是说笑呢吧,”王婶有些怀疑地看姜厌,“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姜厌:“不是,怎么了吗?”

王婶了然:“怪不得,上面以前出了点事,火灾,死了人的!不吉利,前几天还——”她连忙打住话头。

姜厌:“怎么不说了?”

王婶讪笑了下,心道跟你们解释了你们害怕不租房了怎么办,当务之急还是先要来房费才是。

她搓了搓手:“你们也看这么久了,到底租不租房啊,可别白浪费我时间啊。要是租的话你们现在把钱交了吧,原先说好的,三个月起租,还有你们那个脾气暴的男同学,我可不敢跟他要房租,你们帮他交了呗。”

沈笑笑掏出手机,飞速付了所有人的钱。姜厌余光扫过沈笑笑的微信钱包余额,被一连串的零晃了下神。

沈笑笑收起手机,注意到姜厌的眼神,挺了挺胸脯。

姜厌收回视线,继续道:“钱交了,现在我们能上去了吗?”

王婶现在拿了钱,有底气了,也不怕人走了,直言道:“就那个啥,六层前几天有个女人被狗咬死了,血流的呦,现在地面还是褐色的,渗进石灰里了,根本擦不净,白天还好,大晚上那场景贼吓人,压根没法住人。”

沈笑笑求助地看向姜厌,按照现在这个说法,几人根本没理由住在六楼,毕竟哪会有人租凶宅。

姜厌沉默了片刻。

忽然,她解开衣服最上面的领扣,轻轻活动了下脖颈。

“咯吱——”

关节扭动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发出诡异而悠长的回响。

王婶一愣,后背忽然有些发麻。

姜厌的脸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她摘下口罩,露出殷红唇色,紧接着她从兜里拿出了张白色卡纸,“拿着。”

王婶迟疑了半分钟,“…你这是?”

姜厌笑容扩大,“接着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王婶下意识接过了白纸,几乎是在看清内容的瞬间,她瞪大眼睛倒抽了口冷气。

“你,你你这……”

“怎么了?”

“没事…”王婶退后半步,远离了姜厌。片刻后她长叹了口气,唏嘘道,“年纪轻轻还长这么好看,你说说你干啥不好,还特意租”

“可不是我没提醒你啊,要是害怕可别找我退款!”

姜厌:“当然。”

王婶:“六楼还是七楼?”

姜厌:“都要,要死过人的房间。”

王婶像是抛晦气似的,急匆匆扔给姜厌两把钥匙,又把白纸怼到姜厌怀里,扭动肥厚而灵活的身躯飞速下了楼。

几乎是立刻,姜厌脸上兴奋夸张的笑容就像一场幻觉般迅速消失不见,只剩下面无表情。

“有病似的。”

沈笑笑不懂这流畅的进展,懵了:“啊…”她晕乎乎地问道:“姜厌姐你在说谁,谁有病?”

姜厌:“我。”

沈笑笑:“…………”

【???】

【笑死,姜厌吐槽起自己真是毫不留情。】

【不过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么顺利就能住凶宅了?】

【那张白纸写了啥,我真的很急好吗,我真的很急??】

程光不可思议地接过姜厌递来的钥匙,代替大家问了所有人疑问的点:“…那张白纸?”

姜厌把白纸抛给他,程光手忙脚乱地接住了。

这是一张半个巴掌大的卡纸,很有质感,无论是大小还是摸起来的手感都很像名片。

他连忙翻到写了字的那面,顷刻间明白了这张纸的用途。

这的确就是张名片。

——一张伪造的名片。

【姜厌/灵异直播员

快鱼直播

电话:135xxxxxxxx

编号:20230404444】

程光目瞪口呆:“你啥时候打印的,这也太未雨绸缪了吧?!”

姜厌云淡风轻:“下车前手写的。”

“没想到这能用上。”

程光呆了呆,对着光看起手里的名片——整张名片字体宛若打印,该用隶书的地方用隶书,该用黑体的地方用黑体,甚至名片边缘还勾勒了几笔简单的花纹,如果不仔细去看,全然看不出是手写的。

直播间:【………】

【………??】

程光挠了挠脸颊,发出了不符合腼腆清秀外表的暴躁发言。

“草。”

没有废话,短暂的分工后,姜厌和沈笑笑去了六楼,程光去了七楼。

姜厌拿钥匙打开604的门,就像之前参观过的,仅有十二平的空间极度狭窄,而就是这般狭窄的空间竟然放下了一张老旧的双人床,一个掉了漆的红木衣柜,放了三层书的书架,一个满是污垢的洗漱台,两个铁锅。

“除了没卫生间,竟然啥都有。”沈笑笑惊叹。

姜厌淡淡道:“幸好没有卫生间。”

沈笑笑想了想,咂舌:“确实,能不能给马桶安个门也不好说…”

姜厌随意应了声,径直走到了窗边,从这个角度往外看,可以看到筒楼外一小片老旧的健身器材,掉漆了的跷跷板在角落一动不动。没什么特殊,姜厌打量了几眼房间,站在了书架前。

书架上摆的书各种门类都有,有大学教材,有养狗教程,写作指南,还有烹饪书,姜厌抽出了本英语书翻了翻,书主人叫张添,书籍出版时间是去年,里面记了许多英文笔记,多是用红色圆珠笔写的。

沈笑笑探过头:“屋主是老师吧,我以前的老师在书上写字都用红笔,老师嘛,红笔比黑笔多。”

江语情先前说过,被狗咬死的精神病女人是恐怖小说作家,很显然女人是在不发病的时候进行写作的,而精神病患者不可能当老师,所以这本书属于精神病女人的概率不大。

但也不确定,说不准写作过程中需要英文,于是女人跟谁借了这本书。

“我不认识英文,你看看笔记都写了些什么,”姜厌把书递给沈笑笑,自己又抽了本书来看。

《家庭主妇烹饪指南·第二册 》

这是套系列书,而这册是教母亲怎样为刚上小学的孩子做出营养均衡的三餐。烹饪书上的字迹和英语书上的不一样,姜厌大体看了几眼,把书又放了回去。

沈笑笑这边已经得了结论:“虽然我也就是普通高中生水平,不认识几个单词,但有些话是关于怎么讲好某个知识点的,还标上了几个回答错误的学生的名字,书主人应该就是高中英语老师了!…不过这书也可能是借的?不一定是屋主的。”

“问下沈欢欢,”姜厌说,“让她找找604一家三口的信息。”

“好嘞。”沈笑笑拿出手机低头敲字。

姜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明显信息后,走到洗漱台前,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发完短信,沈笑笑摘下口罩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又被空气里的腥味熏得连忙戴上了口罩。

“如果屋主真是高中老师,那肯定有猫腻,哪个老师能住这儿啊,”沈笑笑吐槽,“熏死人了。”

姜厌不置可否。

她用纸巾擦净手上的手,而后把洗漱台上方巴掌大的镜子擦了擦,镜子上有几道刮痕,边角碎了几块,但不妨碍照清她的眼睛。

也就是说,姜厌要踮着脚才能看到自己脸的全貌。

之前几人参观过其他房间,大多数没有镜子,即使有镜子也是有新有旧有高有低,当时姜厌问了王婶,被答复说镜子都是屋主自己贴的。

沈笑笑盯着镜子瞅了几眼,确定自己一根头发丝都照不上去后,小声嘟囔:“干嘛把镜子放这么高,全员巨人?”

“不是,那里有专门为小孩准备的。”姜厌指了指门后,门后墙壁上贴了面全身镜,高度只到姜厌的腰,镜子上贴满了卡通贴纸,从高度上看,符合刚上小学的孩子身高。

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姜厌又随便转了转,地方实在不大,一眼望得到头,找起线索来也不费劲,半小时后,她直起腰,舒了口气。

沈笑笑一会儿也从床底探出头,她从床底扒拉出一个碎了的卡通小汽车,和肚子被剖开的洋娃娃。

洋娃娃有着精致的脸蛋,血红的唇色,上扬的唇角,又黑又圆的眼睛一个垂在胸前,一个黏糊糊地缠绕在头发上,肚子里白花花的发声器暴露在空气中,像是粘稠的肠肉流了出来。

“好家伙,”沈笑笑把娃娃扔在床上,“刚刚在床底吓我一跳,吓得我脚都麻了。”

她呲牙咧嘴地单脚跳到姜厌面前。

“注意安全。”姜厌走到床边,刚要仔细查看,洋娃娃的手和脚忽然僵硬地动了起来。

它类人的脸一点点抬起,眼眶里涌出棉花,垂在胸前的眼珠也跟着左右摇晃。

一阵甜美的,充满童真的声音响起——

“啦啦啦啦啦——”

“小丽有个和谐的家,

爸爸爱妈妈,妈妈爱爸爸。

她帮妈妈洗爸爸,

爸爸迎风笑哈哈。”

“小丽长大了,

努力承担起这个家。

妈妈穿上了帅气爸爸,

女孩穿上了漂亮妈妈。”

“小丽单脚跳着唱起歌。

啦啦啦啦啦,

我喜欢我的三层之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