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凛做事向来雷厉风行, 效率极高。
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决定，那就没有继续耽搁下去的理由，既然温零本人是愿意的, 早点把证领了让他心安也好。
民政局的地理位置距离沈家相对较远，所以路上需要花费的时间比较长。
温零毕竟不是人类，从下生活在远离陆地的海洋, 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受过任何人类社会各种人际关系的熏陶。
更何况, 海豚并不是一夫一妻制。
所以，温零对家庭和婚姻这种人生重要的组成部分并不敏感。
从一开始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报恩，想陪伴沈凛一起生活, 以后不再孤孤单单一个人。
这些天，他一直沉浸在能和沈凛在一起的喜悦当中, 压根没有考虑过结婚这件事。
沈凛刚才提起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对啊，人类成为伴侣共度一生, 通常是以婚姻这个方式。
标记是两个人留存在彼此身体中的烙印。
而婚姻是人类社会受到法律认可和制约的程序。
标记保证了他们对彼此的依赖, 不易从内部瓦解。
而婚姻是来自外部的保护，一定程度上, 可以让那些试图插足他们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难怪之前先生问他以后怎么打算, 可能那时候先生就想知道自己愿不愿意和他结婚, 因为这必须要两个人都自愿签字才行。
去民政局的路上，温零越想越激动, 跃跃欲试到几乎要坐不住。
“先生, 我愿意的！”即便刚才已经回答过了，温零依然迫不及待地再次向沈凛重复了一遍, “我都差点忘记了, 人类永远在一起是要结婚的, 我前几天都没想起来！我们当然要结婚！我们怎么能不结婚！”
结婚，这是个理所应当又多少掺点冲动的决定。
在遇到温零之前，沈凛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某个人共度一生。
毕竟科学的发展早已改变基因，人类的平均寿命接近300岁，天生身体素质比寻常人高不少的高阶Alpha甚至可以活到四百岁甚至五百岁。
他今年才临近三十，这一生对他来说还有很长，婚姻完全不是他现阶段需要去考虑的问题。
而温零出现之后，只用几天就改变了这个观念。
和海豚无关，和S+等阶天生的吸引也无关。
纯粹是因为，温零赖上他两人朝夕相处的那几天，让他感受到了有人陪伴是什么感觉。
母亲和父亲相继离世之后，他在舅舅的帮助下一步步创下灵风科技，完成了这一改善人类生活质量的壮举，然后把自己当成精密的机器数年如一日的工作，几乎从不停歇。
温零不是第一个处心积虑接近他的人。
但却是唯一让他觉得舒适，不别扭，且毫无半点居心叵测的心机，一点都不贪心的人。
是温零让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生还很漫长。
身边有个人陪着一定好过形单影只。
他曾因为那场精心设计的车祸而对温零产生过浓重的怀疑，但有句话说的或许是对的。
人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事，有好的，有坏的，每一件都是宿命。
温零或许就是他蓄谋已久的宿命。
想到这里，沈凛回忆了一下那些认识的已婚他Alpha，发现大家在结婚之前，一般都还有求婚和订婚这两个步骤，后面才是婚礼。
温零很明显对这些仪式不太在意。
但温零可以不在意，可他作为一个人类，作为一个Alpha，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多多少少有些欺负人。
“你希望公开我们两个的关系吗。”沈凛侧过身询问温零，“如果你愿意，领完证之后我筹办一个订婚仪式。”
“公开？”
温零眨了眨眼睛，然后颇为认真的摇头，回道：“我是愿意的，但认识我的人太多了，先生也是很有名的人，如果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的话会受到太多关注，对宝宝不好。”
沈凛沉吟道：“也是，那就不公开。”
话题提到了宝宝，温零才想起昨天晚上验孕结果出来的事，他伸手一摸兜，把那根验孕棒从口袋里拿出来举到沈凛面前。
“我都差点忘了，先生你看！”
在看清温零递过来的是什么东西的那一刹那沈凛的呼吸就不由自主地收紧了，他屏住呼吸将其拿到自己手中，然后翻转过来查看上面的结果，心脏倏然停跳了一拍。
他的语气有些颤抖：“这是……”
沈凛一向波澜不惊，惊慌失措的神情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见沈凛满眼难以置信，温零抬高声音朝他喊道：“先生，我们有宝宝啦！”
其实易感期过后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过自己血脉相承的孩子也许会在不久后来到这个世界这种心理建设了。
但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依然感受到了极大冲击。
某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愫在心尖落下种子，顷刻间冒出翠绿的萌芽。
“恭喜，总裁。”
“恭喜沈总，恭喜温零。”
率先开口的是前座第一时间含笑祝贺的司机还有熊起。
轿车后排是两个单独的座椅，沈凛和温零两个人分开坐着，虽然各自占有绝对的舒适空间，但却显得有些疏远。
这一刻，沈凛内心翻涌起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想抱一抱面前的少年，非常迫切。
“结果是昨天晚上出来的，我本来想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先生，可等你到很晚你都没有回来。后来睡醒之后我去找你，又被其他的话题打断，一时没能想起来。验孕试纸和验孕棒都是一样的结果，为了确保万一，等回去让夏医生做个检查吧！应该不会有错，虽然他还很小，但我隐隐约约有感受到他的存在的，真的！”
温零正兴高采烈的和沈凛分享怀上宝宝的喜悦，手腕倏然被抓住，随即被轻柔又不容拒绝的力度带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沈凛面对面将温零抱在怀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凑近他颈后的腺体贪婪的轻嗅海盐的清香。
“温温，辛苦你了。”沈凛嗓音低沉，语气温柔到极致，“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信息素气息的婉转缠绕，动容的是两个人。
温零短暂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勾住他的脖子回抱，无比眷恋地依靠在他怀里：“先生就是最好的。”
S+成功受孕的几率摆在面前，沈凛早已做好各种打算，也早就有了这种觉悟。
但此时此刻面对未来，他燃起前所未有的无限动力，并且希望他的Omega能够全心全意信任于他：“我也会给宝宝全世界最好的一切，让他成为最快乐的小朋友。我能做到，温温，你要相信我能做到。”
温零超用力地点头：“我相信的！”
正在这时，行驶在马路上的轿车为了避让加塞的前车来了个略急的刹车。
沈凛的车是顶尖配置，对于车内的人来说这点小惯性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但沈凛却在那一刹那慌张的护住温零，然后不满的蹙眉望向前座：“怎么开车的，能不能小心一点。”
司机冷汗顿时起了一身。
“总…总裁，前面有车加塞，您之前说过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反应要快，不要犯蠢撞上。”
话音落后，温零心虚地瞄了一眼沈凛。
发现自己被先生的视线逮了个正着之后，温零快速吐了下舌头，然后撇过头留个后脑勺给他。
沈凛一肚子气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开稳一点，安全为主，我们不赶时间。”他说。
也不知道是谁出发的时候说开快一点……
司机把碎碎念咽回肚子里，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开车，生怕自己一个弯拐的总裁不满意就要挨顿批。
念及温零已经有了宝宝，沈凛担心他用这样的姿势坐久了不舒服，没一会儿就让他回到座位上了。
距离民政局还有一段距离，沈凛拉上后座窗帘想让温零休息片刻。
但这段路程是要和沈凛结婚的路程，温零精神亢奋的不行怎么可能睡得着，全程都无比亢奋和沈凛聊关于孩子的事情。一会儿说海豚宝宝小的时候很笨，要靠大海豚教才能学会自主呼吸。一会儿说海豚很快就能学会豚泳，学会吐泡泡。
完完全全的海豚视角让沈凛觉得无比新奇，全程认真的听着，直到轿车在民政局后门挺稳。
沈凛和温零身上受到的关注都很多，出现在民政局这样的地方必须千万般小心，一旦被人发现就会出大问题。所以沈凛提前找民政局的人开通了办公室独立办理通道，免去在大厅排队被人认出或者被拍到的风险。
在车上捂得严严实实做好万全准备之后，温零埋头跟在沈凛身后一路走进东部基地民政局的办公楼。
当明星这么久，温零十分清楚如果被人认出来有多麻烦。
所以他完全不敢抬头，全程只看自己脚下的路，跟着沈凛上电梯又走过一段长长的走廊，直到最后在某个位置停下。
隐约间，温零仿佛闻到了很浅很淡的香气。
是他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气，具体说不上啦是什么。
“还有人嘛……”温零捏捏沈凛的手指，小声问道，“我能不能抬头摘下帽子啊？”
“可以了。”沈凛说。
听到沈凛确认的答复，温零终于松了一口气，率先伸手把口罩摘下来，然后扬起小脸让头顶的兜帽自然滑落，转过身面朝沈凛正想说话，突然被一片鲜艳的红色袭击了视觉。
刚才闻到的幽香扑鼻，温零重新聚焦目光，发现自己面前是一束花。
从来只在网站的图片上见过的那种玫瑰花。
这束花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只有一根根火红又扎眼的玫瑰相互交错，然后用浅棕色的牛皮纸富有技巧性地包裹在一起。
温零进化之后土壤已经被污染了，整个人类基地没有一株植物。
玫瑰酸雨前十分常见，种子留存率很高，但是这类观赏性花朵本身就比较脆弱，重新培育的难度比较大，从土壤到水源以及阳光都有严苛的要求。
奢侈品网站标价相当夸张，99999朵，概不还价。
每一朵玫瑰都紧紧贴在一起形成特别大一束，温零一时数不清具体有多少。
□□十支总是有的。
这里是一间独立办公室，当值的员工还坐在电脑前，温零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抬头望向沈凛的目光十分懵然。
沈凛在温零震惊的目光中单膝跪地，将手中的玫瑰举起来。
人类的社交礼仪温零还是懂的，下跪普遍只有三种表现形式：是小辈对长辈、过错方寻求受害方宽恕。
还有求婚。
他可以理解沈凛向他求婚的行为。
但他理解不了一个顶级Alpha竟然愿意向他下跪。
在沈凛明亮的目光中，温零手足无措的将那束玫瑰花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弯下腰想要拉沈凛起来。
沈凛没有站起身，而是伸手从熊起那里接过一个香槟色的方形小盒子。
他将那个盒子缓缓打开，露出中央的铂金婚戒，语气缓慢又真挚：“温温，我会永远疼爱你，保护你。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共同抚育子女，携手度过这一生吗。”
温零看过很多围绕着爱情展开的电视剧。
比起那些华丽的宣誓词，沈凛这番话甚至显得有些平淡。但温零却比看那些电影和电视剧的时候动情一万倍。
沈凛完全可以不这么做。
可沈凛却愿意为他选择这样做。
面前Alpha标记他之后不近人情的冷静曾让他伤心过。
他们认识的时间不够长，或许都对彼此有一些蠢蠢欲动的动心，有喜欢，但没那么爱。
感情基础依靠标记和孩子作为支点建立。
虽然足够稳定，却缺少了最本真那些的东西。
温零反应迟钝，也有些笨，可他不傻，他感受得到这些。
但此时此刻，这个Alpha要守护他和孩子的决心让他动容到有些震撼。
他对人类失望过，怨恨过。
但十四年前，他从人类引起的灭族悲剧中救出的那个人类并没有让他失望。
至少那一次，他赌赢了。
这一刻，温零内心的情绪汹涌到完全哽住嗓子眼，连「愿意」这个简单的词组都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尽可能把夺眶而出的眼泪往回忍，拼命地对着沈凛点头。
沈凛掌心传来的温度又热又烫，温零任他托起自己的手，泪眼朦胧地注视着那枚微凉的戒指被沈凛缓缓推到自己的无名指末端。
不大不小，刚刚好。
恰到好处的束缚感如同许诺忠诚的枷锁。
温零回忆起刚才在车里聊天的时候沈凛拉着自己的手在指节捏来捏去，当时还以为他是闲着没事在玩。
原来是在测试自己的指围，方便准备戒指。
想到这里，温零破涕而笑。
他展开双臂迎接沈凛的拥抱，被小心的抱起，双脚离地转了半圈。
民政局当值的业务员小姐姐成了除熊起之外围观首富和顶流求婚成功现场的幸运观众，此时惊讶的下巴都合不上，满脸姨母笑，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等温零整理好情绪之后，两人去红色背景布前肩膀贴着肩膀拍了证件照。
没几分钟的工夫，钢印就在两人的结婚证上面落了戳。
任凭科技发展到这种地步，这个步骤还是像最初那样保留了承载幸福绝无仅有的仪式感。
沈凛认为这个保留非常好。
回家的路上，温零拿着自己和沈凛的红色小本本反复观看，连后面的婚姻法都一个字一个字的比对，忽然发现了盲点。
“先生，我们两个证书后面的协议竟然不一样诶。”
沈凛面带微笑，心情前所未有地好。
他本以为自己作为S+Alpha，以后就算有了要走到婚姻这一步的伴侣，结婚前的步骤一定十分繁琐复杂。
作为另一半，无论对方是什么等阶，肯定会对他有一些经济上的要求。
沈凛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好，Alpha提供了更好的社会地位和资源，Omega也繁衍了继承人，互惠互利的结合罢了。
在这种大环境下，婚前的财产分割和责任条款肯定是必要的。
他本以为以自己复杂的财产结构，领证前起草婚前协议会非常繁琐且困难。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
在决定和温零结婚的那一刹那，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些。
他从来没有全心全意对别人赋予这种级别的信任，所以显得异常珍贵。
“当然。”沈凛非常耐心的对温零解释，“Alpha和Omega婚后需要履行的责任和义务都是不同的，相关法规当然有所区分。更何况我们是S+，有很多细节补充在里面。”
“哦-原来是这样。”
温零恍然大悟的点头。
随后他好奇宝宝似的拿着结婚证对比半天，发现内容不太相似的基本都在财产分配和生育这一块。
S+Alpha在婚姻里承担着绝大多数责任，但权利相对也更高。
如果想要离婚，S+Alpha拥有独立决策权，即单方面放弃这段婚姻。后续只需支付前任50年的安顿费以及孩子100年的抚养费。
对于S+Alpha来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温零知道顶级Alpha生来拥有得天独厚的社会地位，但亲眼看到这些白纸黑字的相关条文还是觉得唏嘘不已，摇着脑袋咂咂嘴。
“怎么了？”沈凛好奇地问他。
“S+Alpha竟然可以单方面离婚。”温零歪着身子朝他那边凑了凑，指尖指着结婚证末页的字，“我之前都不知道，我刚才看了，就算我是S+Omega你也可以这么做，只不过需要向我支付更多钱。如果我想离婚，就得征求你的同意，否则只能起诉。”
沈凛并没有看结婚证，目光落在他的Omega身上，哽了半天才说。
“温温，我们刚结婚，你研究这个做什么？”
“嗯？”温零转头呆呆地眨巴着眼睛，“随便看看呀。”
沈凛无声的松了口气，抬手揉揉他的头发。
“我不会这么做的，放心吧。”
温零根本没有怀疑过沈凛会这么做。
头顶传来温热的触感，温零在Alpha不间断释放的安抚信息素中满足的眯起眼。
鬼使神差想起洛羽说Alpha都喜欢撒娇，温零左右想了想，然后摇头晃脑蹭了蹭沈凛的手，蔚蓝色的眸子目不转睛的凝望着他，嗓音软绵绵的：“真的不会嘛……”
沈凛立刻上了道，心软的一塌糊涂，缴械投降：“不会，我发誓。”
闻言，温零立刻讨要到糖果的小学生一样弯起笑眼，开心的凑到沈凛面前伸着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坐回自己座位上美滋滋的拿着两份结婚证继续看。
湿湿软软的触感在侧脸稍纵即逝，和空气接触之后微微发凉。
沈凛的呼吸在那一刻不由自主的停滞下来，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椅子上，感受着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许久没能说出话。
——
通常情况下最繁琐的结婚反而成了两人通过最简单的时间完成的仪式。
海豚和人类一样都是哺乳动物，孕期也很接近，不多不少刚好一年。
为了准备好所有的一切迎接宝宝的降生，沈凛不惜劳心劳力，聘请了不止一个施工队将家中游泳馆的建设速度拉到了最快。
因为之前那句「要先供着宝宝」，沈凛极其担心温零的营养会跟不上。
溯源水产的冷链车每周都要来好几趟，给家里备了好几年的货。
为了安全起见，温零也不再外出，一直安心的待在家里，每天的生活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吃饭和休息什么心都不操。
闲着没事的时候就趴在阳台看游泳馆添砖加瓦，期盼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罗马早日建成。
到了五六个月的时候，温零开始有点显怀了，并且肉眼可见地开始变得不爱走动，总是特别困，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短短用餐时间基本都在睡觉，连游泳馆建好都没精神去看。
各项检查数据都是正常的，营养供应不缺，沈凛也几乎24小时释放着信息素去安抚温零还有未出世的孩子。
这已经是一个Omega孕期最好的生活条件了，理论上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沈凛担心的不行，夏棉和连悦也都有些拿不准注意。
最后万般无奈之下，连悦请来了纪曜。
纪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本来我准备到了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你，让你带他去溯源，但既然你舍得劳民伤财，也正好。他能变成海豚了，孕后期和生产以海豚形态度过对他和孩子都是最好的，抱他去你准备好的海水里去吧。”
说着，纪曜对沈凛使了个眼色。
“是时候把它还给大海了，人类。”
作者有话说：
周六上夹子，晚上十一点更新哦——
麻烦大家久等啦，下章会有红包，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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