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却说那一日罗望被叶千琅撵上马,雪魄一跃而去,待得他好容易勒住马缰,本打算再折回去。可方才掉转了马头,突感脖子一凉——将将伸手自后颈拔出一根银针,便倒栽葱也似跌在地上。
耳边依稀有辚辚车马之声,有一搭没一搭地梦了些什么,迷迷糊糊中罗望听见有个熟悉声音,唤他:“大哥。”
勉力睁开眼睛,眼前人鲜衣束发,面如冠玉,竟是叶千琅。
叶千琅坐于榻边,见罗望醒了,便又唤他一声:“大哥。”
“卑职……”罗望欲挣扎起身,怎料四肢酥软几难动弹,便颤声道,“卑职不敢……”
“不敢什么。”倾身伸手,撩起罗望一簇挡脸的黑发,“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变作这般模样……”
对方的指尖分明冷似寒冰,可在面孔上蜿蜒划过的触感却微妙难言,仿佛细微火花一路烧灼,罗望不自禁地抖了一抖,道:“卑职不悔。”
“好。”叶千琅微微露了个笑,颔首道,“我也不悔。”
罗望蓦地一怔,全听不明白对方话中之意。怎料叶千琅却解开衣袍,袒露雪白肌体,随后又翻身骑跨于他的身上。
“大人,你……”罗望骇得目似铜铃,结结巴巴,却经受不住心头那点渴望正挠得皮肉发痒,一不留神胯间物事也清醒过来。
叶千琅握住那根热腾腾的阳物,轻轻搓揉几下,便稍一腾身,自两股间送入。
“大……阿琅……”
穴内软腻无匹,紧窒异常,一时紫气升,庆云集,膏雨降春,瑞雪迎年……仿似全天下的好事都教自己占了先。还不待对方举上坐下,罗望浑身一个激颤,竟舒服得两眼一黑,生生厥了过去。
梦中酣畅泻了好几回,罗望被一阵格格娇笑扰得睡不着,恋恋不舍地动了动眼皮,恍然发现叶千琅已不见了,眼前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细细一辨,还是熟人。
桃夭见他醒了,便甜腻腻地露了个笑:“曳云仙的药性当真生猛,这几日你泻了十七八回,可这旗杆又立起来啦!”
一听“曳云仙”三字,登时从云巅跌入谷底,罗望一身冷汗,几乎失声大吼:“难道……难道昨夜与我体肤相亲之人,是你?!“
“呸!癞蛤蟆鼓气,还想食天鹅哩!”桃夭一翻眼儿,啐他一口道,“我只喜欢爷和阿持,爷是世上最好的男人,阿持是世上最好的女人,而你却是这世上顶顶难看的丑八怪,”想了想,犹嫌不解气,于是持起一面铜镜,往罗望面前照了照,“你看你,丑不丑?”
镜中还是那张被大火毁去一半的脸孔,昨夜里肌肤相亲的快活又全不像是假的,罗望知道不是对方,反倒松了口气。
哪知桃夭仍不满意,心忖姑奶奶这样的仙女儿你没碰着,实该懊恼沮丧哭天抢地才是,便道:“你长得那么难看,你那东西更是难看,皱巴巴又直翘翘地耸在那里,胀得比我胳膊还粗……没法子,我只得在外头找了一个又胖又丑的村汉,拿刀逼着他骑在你身上……”见罗望闭起眼目不理人,她一惊一乍地瞪圆了眼睛,又变着法子激他道:“这肥腻腻的大屁股让你捅了几宿,你快不快活?开不开心?哦,你不开心,你本以为睡的是你家阿琅,没想到却是个跟你一样丑的大胖子。”
这姑娘虽容色绝艳不啻九天玄女,但一张嘴委实招人厌得很,罗千户索性扭过头去,随她再说什么都只当耳旁风。
“你昨夜里口口声声叫着‘阿琅’,阿琅是谁?谁是阿琅?”桃夭更嫌没趣儿,竟打算死缠烂打到底,一惊一乍地忽作大悟之状道,“莫不是你的那个主子,那个半死不活的冷面煞星?”
桃夭见对方一张脸一忽儿青一忽儿红,却死命咬着齿关不开口,便知戳中了他的心事,当下嘤咛笑起:“你莫忧心,那叶千琅这会儿定在爷的身下,欲仙欲死,舒服得不得了啦!”仍记恨叶千琅毫不怜香惜玉地给了自己一掌,脑中浮出什么恶言秽语,便一股脑地全吐出嘴里。
“你休侮辱大人!你快给我解药……我要去找……去找……”许是药性未散仍动弹不得,罗望羞怒难当欲强行起身,然而一股恶气正憋于膻中,再加上对方满嘴浑话委实难听,一口真气不匀,竟吐出一口血来。
“哎?你哭什么?你别哭啊!”这人烧毁半张脸,理应瞧着可怖,可这嘴角带血、眼眶微红的模样却又怪可怜的,桃夭心中一软,叹口气道:“好啦好啦,我一会儿领你去找那叶千琅便是。你的药性早散了,只是爷教我的‘浣花手’却是门极精妙的点穴功夫。你自己运功,用三分力、五分力、十成功力,依次去冲撞百会、天柱、中府三穴,是不是就能动弹了?”
罗望依言而行,果然冲破了被阻的穴道。赶忙从榻上起来,动了动腿脚,见身子无碍,便作礼道:“谢谢姑娘。”
这话本没道理,他会狼狈躺在这荒宅里头,本就拜她所赐,桃夭倒是高兴,道:“你昏迷这些日子,水米未进,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不妨趁热用些。”
罗望心道对方若欲加害自己,早就可以趁自己昏迷时动手,又闻见油布包裹的肉干香味扑鼻,当下狼吞虎咽起来。
顿了顿,又道:“敢问姑娘,在下昏迷前所骑的那匹马呢?”
“宰啦!”桃夭黛眉一挑,檀口一努,“你不正吃得高兴么?”
“什么?!”罗望猛一哆嗦,肉干半数撒在地上。
“马肉又涩又臭,哪有乳鸽肉质这般细嫩香滑!”桃夭是真真翻了个大白眼,啐道,“别人说什么信什么,真是笨驴一只,亏得你还是锦衣卫千户,难道说锦衣卫都是些酒囊饭袋,还是说你的阿琅治下不严,自己也是徒有其表?”
一言甫出,桃丫头吐了吐舌头,趁那罗千户作色前躲得远了些。
待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些,罗望一刻不待,便令桃夭与子持带自己去找叶千琅,所行一路也不与她俩搭话。
这一双以花为名的女子皆如花般貌美,一个容颜绝艳,一个眉眼冷丽,白衣女子不时放声而唱,黑衣的那个便始终面含淡淡微笑,注视对方。
“若单瞧你这半张脸,倒也是个状貌英俊的好汉子,我看你倒不如学着我们家爷,戴着面具为生算啦!”桃夭不时拿眼睛瞟一瞟身边的罗望,见对方不搭理自己,没趣儿又道,“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好玩儿?我与阿持后日酉时还得跑一趟仙露峰,去找两个丢失了的小娃娃,眼下抽出功夫与你做伴儿,你还不理人!”
“桃夭!”
一直默默不语的子持忽地开口,桃夭也似大悟般一下捂住嘴巴,自己嗔怪自己道:“怎么今天竟说些不该说的,姓罗的,你还是快忘了罢!”
石山磅礴参差,石林犬牙交错,放眼望去虽无寸草,却别有一番超俗韵致。三人足迹在荒山石林间绵延穿梭,七曲八拐走了近一个时辰,桃夭忽地勒住马缰,一张俏脸隐隐显出惧怕之色,听她颤声道:“再往前头直行,便是嬿婉水洞,那是爷平日里练功的地方,绝不容旁人打扰。我与阿持都不敢过去,你自个儿去吧。”
罗望回头已寻不着人影,只余袅袅轻烟曳曳香雾,仿似真是九天玄女飞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