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如玉
望江楼位于护城河边,外表看上去不像个欢场,就是个普通酒楼的模样,甚至算不得豪华,然则内有乾坤。
一楼是寻常的酒肆,供人喝酒吃饭打尖儿的地方,黄藤酒便出自这里;二楼是一间间独立的包厢,每个包厢都很清净雅致,许多人会选择在这里谈些隐私事,完全不用担心隔墙有耳;三楼则是姑娘们的居所,望江楼姑娘不多,却个个婀娜多姿,别具风采,她们或者擅琴,或者会舞,或者精通诗词,总之随便挑出一个,都比寻常风月场所的女子强许多倍,而颜如玉,正是这群女子中的魁首。
这日孟言请了户部几个官员到望江楼二楼喝酒,聊着朝堂上的政事,酒过半酣,孟言望着窗户外面的景色,笑道:“这望江楼的景致果真名不虚传。”
“殿下难道是第一次来?”一名李姓侍郎好奇道。
孟言笑说:“是啊,之前一直听闻望江楼有两绝,一是香飘千里的黄藤酒,一是舞动京城的颜如玉,如今这一绝已品尝过了,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见识下颜如玉姑娘的舞姿。”
另一位黄姓员外郎道:“下官有幸见过一次,确实美妙,其实舞跳得如何倒是其次,主要是人物标志,那模样,说是天下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孟言面露仰慕之色,“如此,倒真想见识一下了。”
“这有何难,颜姑娘今日稍晚些会在三楼的厅中跳舞,我和这里的老板相熟,待会让他给我们留出位置来,淳王殿下亲临,老板不敢怠慢。”黄大人奉承。
孟言笑着朝他举杯致谢,他要见颜如玉自有千万种办法,将这个事抛给下属,不过是为了刻意和他们拉近距离,他在户部这些日子恪尽职守,凡事亲力亲为,户部尚书秦衡已经对他有很大的改观,知道这个淳王殿下不是虚有其名,如今再和下面的人搞好关系,今后户部就可掌握在他一人手中了。
黄大人不知动了什么关系,既让人妥善给孟言三人安排了观舞的位置,又没有让闲杂人等过来打扰孟言,孟言对他颇为赞赏。三人来到三楼时,已是人满为患,想来颜姑娘不是每天都会出来跳舞,所以偶尔一舞,才格外珍贵。
随着几声锣鼓开场,一位身着嫩黄色纱裙的女子挂在一根绸带上从天而降,她的纱裙裙摆宽大,腰带翩然,随着下落的动作飘舞在空中,好一个天仙下凡,落地后的动作更是毫不拖泥带水,婉约中透着矫捷,婉若惊鸿。人群中立刻响起阵阵叫好声,孟言也跟着鼓掌,“当真惊为天人。”
黄大人和李大人在一旁附和,颜如玉舞了一会儿,手中忽而多了一支玫瑰花,坐在孟言他们左边一桌的客人马上站起来,激动道:“颜姑娘要抛花了,谁接住就能和颜姑娘喝一杯酒。”
孟言转头去看,颜如玉果真借着舞蹈的动作转了几个圈,而后随手将玫瑰花朝观众席一抛,孟言毫不犹豫,踩在椅子上一跃而起,轻功飞至半空中,率先一把抢过了那支玫瑰。
黄大人和李大人一愣,待孟言回到位子上,忙笑道:“殿下好身手,看来今日对颜姑娘是势在必得了。”
“朝廷官员严禁嫖/娼,两位大人可不敢瞎说,我不过想跟姑娘讨一杯酒喝,有诗云红酥手黄藤酒,这有了美人的红酥手给我斟酒,喝起来说不定是另一番滋味。”孟言拿着玫瑰花,潇洒笑道。
黄李二人忙点头,“是是是,既然殿下有美人相陪,下官们就先告辞了。”
二人走后不久,颜如玉也退场了,围聚在舞台周围的观众自然也散了,有人还在为没抢到玫瑰花而懊恼,孟言自在坐在原地喝茶,不多时就有小丫头前来请孟言,“公子,颜姑娘请您一叙。”
“有请姑娘带路。”孟言说着将玫瑰花插到小丫头的头发上,惹的小丫头立刻红了脸,垂下头在前面带着孟言去到颜如玉的房间,也不敢伸手拔掉头上的花。
小丫头只将孟言带到门口便离开了,孟言推门而入,屋子里满满的脂粉香,虽然不俗,孟言却还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有些闻不惯这样娇媚的香气。
颜如玉还是方才跳舞时的那身装扮,离得近了才看出她穿的衣裳着实大胆,上身只有一个抹胸,下面是一条黄色襦裙,肩上披着一件透明的纱衣,脸上妆容浓淡得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随便朝人看上一眼,恐怕就将对方的魂儿勾走了,怪不得京城上下的男人为了她不惜一掷千金。
孟言还未说话,颜如玉先开口道:“公子是第一个将我的花送给别人的人。”
言语中却并没有责备之意,只有不经意的娇嗔,孟言淡淡一笑,静静看着她,在她看来,这位颜姑娘虽然体态足尽风流,行为却并不轻佻,她始终和孟言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若是旁人被这样问了一句,怕是忍不住要过去哄了,然而孟言不是为了美人而来,自然不必多此一举,他笑道:“姑娘人比花娇,玫瑰自惭形秽,不敢进来了。”
颜如玉莞尔一笑,美艳动人,“公子既然不是来和奴家喝酒的,就不要刻意讨好奴家了。”
“你怎知我不是来和你喝酒的。”孟言看着她。
颜如玉在他对面落座,道:“公子进屋后,视线仅在奴家身上停留片刻便开始打量奴家屋子的构造摆设,从来没有人进了这间屋子,还能将视线从奴家身上移开的。”
孟言微微一愣,随即笑起来,他自以为还是认真看了美人的,却没料到被一语揭穿,既然话说开了,他也不再隐藏,从怀中掏出虞清的信,放到桌上,对颜如玉说:“有人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颜如玉一刻也没有迟疑,拿起信拆开来,刚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信很短,她看完后不及收起,便站起来走到孟言身前,屈膝跪下,磕头道:“民女不知淳王殿下降临,还请殿下恕罪。”
“免礼吧,虞清说你看过信,自当明白怎么做。”
颜如玉谢恩后站起身,却不敢再坐,恭敬站在孟言面前,她道:“民女今后唯殿下之命是从,殿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是民女有一事想请教殿下。”
“何事?”孟言道。
颜如玉抬头看孟言,眼中已有泪痕,“自从公子让民女按兵不动之后,就再没有给过任何指示,如今突然递了亲笔书信,还让民女追随殿下,可是公子……公子出了什么事?此前在客人中隐约有所传闻,说是宫中有位废后……病逝了……”
孟言安抚她,“不用担心,你家公子现在很好,我会好好保护他的。”
颜如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含泪笑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公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多谢殿下告知。”
孟言看她真心为虞清担忧的神色,心里颇为动容,“你为了他,甘心委身于此,这份情义实在难得。”
颜如玉却摇头道:“我不单单是为了虞公子,我是为了整个虞家,虞将军是好人,他忠心爱民,是正直的人,决计不可能谋逆,他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你这么肯定,可有证据?”孟言忙问。
颜如玉叹气道:“没有证据,但我就是相信虞将军,殿下,您既然和公子站在了同一边,肯定也是相信的对吧,您会替他们翻案吗?”
颜如玉这一问,实在问住了孟言,经过这么久的接触,他自然是相信虞清的,也相信虞将军,可要翻案就要有证据,若是旁人陷害,证据找起来也不难,若是皇上担心虞家功高震主,亲自授意了此事,那恐怕不太好办,孟言不想让一个姑娘家失望,便道:“我自然是站在虞清这边的,也会替他伸冤。”
颜如玉感激道:“多谢殿下,殿下真是好人。”
孟言可不想被人认为是好人,他不再和颜如玉在这个话题上讨论,而是走到房间的置物架上,取下一柄玉如意,问颜姑娘,“这柄玉如意,姑娘从何处得来?”
颜如玉思索片刻,道:“这应当是前日曹公子送的。”
“哪个曹公子?”
“曹文栋公子。”
孟言脸色微变,这个曹文栋,是刑部尚书曹家荃的儿子,想不到蜀国上贡的另一把玉如意竟然兜兜转转跑到了曹家荃的手中,不知道是太子直接赏给他的,还是经了旁人的手。
皇上必然不知道太子私自扣留贡品的事,这件事只要捅到皇上面前,无论是曹家荃还是孟翊,都讨不到好,一把玉如意是小,私扣贡品可是天大的事。
“这如意有什么问题?”颜如玉看出孟言的神情,不由询问。
孟言将玉如意还给颜姑娘,道:“这东西姑娘好生收着,别再拿出来示人了,将来有大用处。”
颜如玉忙接过收进了箱子里,她见过的珍奇玩物很多,故而并未将这柄如意放在心上,收到后就随意搁着了,也幸好这两日没有别人进这间屋子。
孟言看着天色不早,心里还记挂着蓉嫔即将临盆,便决定先离开,和颜如玉约定以后有事他可能会亲自来也可能会派小满来,颜如玉认过小满后,屈膝给孟言行礼送他出门。
从望江楼出来,孟言上了马车,对赶车的小满说:“我要进宫一趟,你先回府去,回去的时候记得去沁芳斋买两盒蟹黄小饺,送到碎琼居,他喜欢吃这个。”
小满刚应下,远处飞奔过来一匹快马,在快要接近孟言的马车时猛地拉了缰绳,兴儿从马上翻身下来,三两步跑到孟言面前,急道:“殿下,蓉嫔娘娘出事了!”
孟言心中一沉,忙问:“出什么事了?”
兴儿哭道:“宫里传出消息来,说蓉嫔娘娘下午生了一个死胎,那胎儿是个已成型的皇子,蓉嫔娘娘身子也受到波及,如今昏迷不醒。”
孟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从马车上跳下来,扯过兴儿手里的缰绳,胯上马后便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朝着皇宫的方向狂奔而去。
作者有话说:
清清在家歇着,没有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