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这是李明泽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李鹤出去玩,准确来说,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出远门。莫名其妙地,他有种小学生春游前的雀跃感,出发前一天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李鹤正困着呢,感觉到他在旁边毛虫似的拱来拱去,差点一脚踹到他屁股上。

“你睡不睡,不睡出去跑圈。”

他们俩还没搬,房东过年回老家了,说房子水管还有点问题,等年后回来了修好了再让他们搬进去,目前俩人还是挤在旧房子的小床上。不过李明泽最近都规矩多了,偶尔有些小打小闹的亲密行为,李鹤也就随他去了,主要是李鹤目前还理不清这个关系该怎么处理,远了不行,近了也不行。

李明泽拱到李鹤耳边,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外面寒风呼呼吹,被窝里倒是暖得惬意。

“哥,我睡不着。”

李鹤闭着眼睛,困得都迷糊了:“我睡得着,你别动了行不行出个门兴奋成这样小孩子”

“我不是,”李明泽小声说,“我就是精神得很,不困。”

李鹤又差点眯过去了,“嗯嗯嗯”地敷衍他几声,脸埋在枕头里。李明泽还在他耳朵边闹他:“这两天好冷啊,可能得下雪,我们不多带点厚衣服吗?”

李鹤快被他烦死了,强撑着精神说道:“不用,那边可热了厚衣服穿不住睡觉吧我的祖宗,我困死了”

李明泽安静了一小会儿,李鹤将将要再次睡着的时候,李明泽在被窝里窸窸窣窣的,将手搁到他腰上,从睡衣的下摆伸进去,掌心贴着腰上的皮肤。李鹤缩了缩,无奈太困了,没再去说话,幸好李明泽也不动了,只是手摸着他的肚皮。

“晚安。”李明泽说道。

第二天俩人起了个大早,李鹤还困着,打着哈欠起来,李明泽已经像打了鸡血似的,带着早餐和外面的寒气进来,一点都不像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行李也被他好好地放在了门边。

他们俩其实也去不了多少天,李明泽年初五就要开学了,他们满打满算也就呆个四五天,各自带一个背包,装几套换洗衣服也就差不多了。

说到底,李鹤也没有出过远门,两人就像是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傻不愣登的,在火车站经历了取票、检票、候车、上车,心里没底还得绷着脸,谁也不肯说谁不会。终于成功找到他们的车厢坐下之后,两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从平洲坐火车到岭安要一天多,两人买了硬卧,李明泽个子高,李鹤让他睡下铺,这样舒服一些,自己睡中铺。

两人留的时间很宽松,并肩坐在下铺上,看着乘客陆陆续续上来,火车一点点被填满。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上车的人都是大包小包风尘仆仆,但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开心,因为车是往家的方向开去。李明泽心里有些复杂,理论上来说,这辆车也是往他家的方向开去,但他却体会不到这种单纯的快乐。

车很快开了,哐当哐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鹤看着窗外,景色飞快地被甩到后面,楼房马路不见了,慢慢地,出现在外面是大片的田野,正值寒冬,枝叶飘零,但却是城市里少见的开阔。

过了那段兴奋劲,李明泽开始犯困了,他昨晚好久才睡着的。

李鹤把鞋子脱了,放到铺位底下,坐在床铺上,靠着车厢的角落在玩手机,抬脚轻轻踢了踢他,说道:“你到上面去睡会儿吧。”

李明泽摇了摇头,也脱了鞋子盘腿坐上去,和他们一个车厢的是一家四口,两夫妇和两个半大男孩,整个车厢都要被他们拆掉了,李明泽觉得自己耳边像有八百只鸡在打鸣。李鹤见他没精打采的,实在是困了,跟他说:“你靠着我睡吧。”

李鹤抓过枕头来抱着,李明泽坐在他张开的腿中间,压着软乎乎的枕头,靠在他怀里玩手机,李鹤拿着手机在他头顶上垫着玩儿,安安静静舒舒服服的。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了,李鹤肚子很响亮地叫了一下,低头一看,李明泽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李明泽鼻梁上居然有颗淡淡的痣,之前都没有留意过,睫毛也长长长的,在睡梦中一抖一抖。

对面的兄弟俩总算消停了,在吃妈妈削的苹果。

李鹤把李明泽手里掉下来的手机拿起来搁到桌子上,把脱下来的羽绒外套捞过来,盖在他身上。对面正在削苹果的妈妈看上去还挺年轻的,把一个刚洗干净的苹果朝李鹤递过来,李鹤没好意思接,摆摆手拒绝了。

那妈妈把苹果往自己大儿子手上一塞,小声说道:“去,拿给哥哥吃。”

李鹤只好接过来,李明泽动了动,醒了,李鹤顺手把苹果递给他,他还迷迷瞪瞪的,想也不想,张嘴就咬了一口,爽脆爽脆的。

妈妈笑了笑,说道:“哎呀醒了,你哥哥真疼你啊,兄弟感情真好,我们家这两个小破孩子,老是打架,吵到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话没说完,两个半大小子又要上房掀瓦了,趁没人注意,李明泽转头在李鹤的嘴角边亲了亲,说是亲也夸张了,最多也就蹭一蹭,他还没完全醒过来,眼睛耷拉着,懒懒洋洋的。李鹤尝到了苹果的清甜味,瞪了他一眼,忍不住耳根发热。

火车上的旅途无疑是乏味的,天色暗了,外面千篇一律的景色也都隐没在黑暗里,更加无趣了。兄弟俩又慢慢悠悠吃完了热腾腾的泡面,各自玩了下手机,没一会儿火车上就熄灯了。

同一车厢的两个小屁孩疯了一天,早早地累了,在自己的铺位上睡着了,夫妇俩坐在过道的位置上窸窸窣窣地小声交谈,车上时不时响起过路人放轻的脚步声。

李鹤依旧靠在角落看着手机,微亮的光芒打在他脸上,李明泽依旧靠在他怀里,倒是没有玩手机,仰起头看李鹤的下巴。两人分着用一副耳机,听着歌。

“看什么?”李鹤小声说。

“哥,”李明泽有一把好声音,压低的时候,沙沙的,“这个角度看你的鼻孔好大”

李鹤:“滚。”

李明泽闷闷地笑了几声,又说道:“哥,你说岭安好不好玩?”

“不知道,”李鹤说,“不过那里很暖和。”

“那里好像好多花,我记得一点。”他说,“哥,我想亲你。”

李鹤在昏暗中瞪大眼睛,连忙往外看了看,李明泽忙说:“他们正聊天呢,看不见。”

李明泽在李鹤怀中动了动,李鹤不敢出声,连忙去推他,没推动,李明泽坐起来一点,扭过头,将李鹤抵在了车厢的夹角,这里是死角,路过的人不探头根本看不见他们。李明泽在昏暗中准确地找到了李鹤的嘴唇,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两个人接了个湿漉漉的吻。

李明泽明显进修过了,不再啃得李鹤嘴唇受伤,舌尖扫过李鹤的上齿列。

随时都有可能探头往他们这里看,想到这里,李鹤不禁心慌气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耳机的线被他们挤来挤去,绕成了一团打结。

耳机里的歌声他们早就无心去听了。

“亲爱的旅人,没有一条路无风无浪

会有孤独,会有悲伤,也会有无尽的希望”

哐当哐当响的火车穿越漆黑的田野,闪着微光的星辰挂在天边,温柔地俯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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