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谢洵不知道程澄的表情为什么变得古怪。
自己明明说那句话是想让他不要内疚,怎么对方听了之后反而像是更难受了?
他有时候觉得程澄很容易看清,有时候又不能。
谢洵回想这两个月的相处,似乎的确如此。
领证以前的面目在谢洵心里渐渐模糊了——毕竟在对方用妹妹胁迫自己之前,他根本没有把这个人的追求放在心上过。
但既然是威胁,程澄为什么又要这么关心自己的妹妹?
而且他这人虽然喜怒无常,但很多时候其实完全能看透。
喜欢就喜欢,心情好就开开心心给笑脸,讨厌就是讨厌,该怎么怼就怎么怼,一点情面也不留。
——对自己时除外。
跟自己相处时才变得怪异起来,有时候两人明明话说得好好的,程澄会突然发脾气,但要是自己一段时间回家晚了或者两人交流少,他又会黏糊糊地在微信上叫他宝贝,如果自己不回应,就会一直一直发消息过来。
这种从未经历过的心情甚至让谢洵有些费解。
无论怎么说,至少自己在他这里总是特别的。
程澄不屑于在其他人面前遮遮掩掩,面对自己却总不肯表露真心。
但谢洵不是一个性急的人,也无意主动表达什么。
至少现在的程澄还是会因为一次撞击而耿耿于怀一整晚,既然都这么明显了,一时不说也没什么关系。
“那个……”不知道此时谢洵正在想什么的程澄抓了抓头发,尴尬地移开视线,“饿了,叫个早点。”
他刚说完,又觉得两人昨晚才吵过架谢洵会不会干脆不理他,心里憋得慌,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得找了个借口想自己点:“……算了算了,我怕你点的东西我吃了想吐,我自己来。”
边说边要去拿电话。
结果谢洵轻轻一抬手,把听筒移开了没让程澄碰,平静地说:“你不是说了出来这些天让我安排?”
程澄皱着眉看他,一下没弄明白谢洵现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都不给你找事做了,减负还不要?
不过刚才的那些想法还在脑子里盘桓着,程澄没多争执,别过头去。
他总觉得现在跟谢洵处着怪怪的。
主要是一想到那件事……
不行,不能想。
一想血压就要升高。
众所周知,不想和不行,是两码事。
但要是只对一个人行,就是另外的意思了。
只是现在这种事实在没办法立刻考证或者实践,他又不可能现在冲上去把谢洵扒了,说,来,宝贝,我们再试试。
虽然根据系统的BUG,程澄笃定自己就算真的这么做了,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离了大谱。
程澄一边想着,一边还偷偷往谢洵那边看。
对方正拿着电话跟餐厅沟通,程澄一个字也听不懂,但看着谢洵微垂着眼,不急不躁耐心跟别人沟通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人脾气其实挺好。
毕竟要是昨晚的事放在自己身上,好心当成驴肝肺,他醒来后说不定要把对方的皮都给扒一层下来。
他正想着,忽然看见一旁的桌子上摆着一袋药。
因为上面印着的都是陌生的文字,程澄每一样都都不认识,正要拆开包装找一下说明书,就听见谢洵挂了电话,朝自己这里走过来。
“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用的。”对方的语气很平淡,好像也不打算解释这些药的来源,只是还是对他说了一下每一种药对应的适应症。
程澄背脊一紧,没来由觉得脸有点烫。
可是如果说谢谢或者再温和一点也许又有危险,他看着谢洵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宝贝,我说了我没有病史,这些药都不需要。”
谢洵无动于衷:“回国以后做个全面体检吧。”
“我不做——”程澄不知道这人如此自然的语气是怎么说出来的,喉咙紧了紧,才开口:“到时候再说。不过……”
他扯起嘴角无所谓地笑笑:“不过要是这些药一起吃了能让我早点死,你说不定就可以早点脱身,我结婚的时候又没跟你公证财产,这样你还能拿不少。”
谢洵听见他这话皱起眉,似乎有点不悦。
“到时候你妹妹也自由了,我外婆估计也不会找你麻烦,不是很好?”程澄说着,“而且到时候我们还是配偶关系,公司是你的还落不到程厉那个傻逼手上,这么一想还更舒服些。”
谢洵仍未开口,只是表情更难看了,沉默不语地盯着他。
程澄被他看得心虚,刚把手举过头顶想随便一挥,只是刚伸出去,手腕就被谢洵抓住了。
对方的手很大,程澄的手腕被他轻易包进掌心里,他不满地想要扭头看他:“你是不是有病——”
“程澄,”谢洵的声音比起刚才冷了不少,握着他手腕的五指微微用力,“你……”
然而谢洵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
“你放开,”程澄也觉得谢洵的火气来得有些莫名,虽然不生气,但还是甩开了他的手,把被他捏出来的红痕凑到他眼前,“你是不是还在得寸进尺?”
谢洵看见面前的指痕,也愣了一下。
只是很快他就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僵持着。
程澄还在想怎么样才能打破尴尬,没理清头绪,就听见谢洵先自己一步开了口。
“你……很恨你的父亲和哥哥?”
程澄没想到谢洵会突然说这个。
他怔了怔才勾起一个嘲弄的笑:“不然?难道我还要喜欢他们?谢谢程焱施舍给我的东西?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管你是什么意思。”程澄单纯觉得聊这种炮灰的剧情太浪费时间,“反正我不想跟傻逼扯上关系。”
他想起原著剧情里,那时候原主还跟他的这些亲人保持着如履薄冰的关系,那时候谢洵便从中挑拨坐收渔利。
虽然原主一开始拿到的公司的确是程焱给的,但程焱本来就对他不上心,给的是三家经营状况不好、盈利负增长的公司,最后是祁蓉不放心,干涉一众管理层,最后才重新稳定下来,开始走上正轨——这也让原主虽然没什么本领,但也足够一辈子吃穿无忧。
而且如果真要算起来,程厉才算是整本书里最废物的,只不过毕竟是反派的支线没详写罢了。
从程澄穿进来起,程厉开始来找他,一个是为了找茬,另一个是原本自己手里经营着的已经快被他的无能造干净了,这才想要抢“程澄”的东西。
说到这里,程澄觉得虽然自己管不着谢洵以后做什么,但一些事情还是要强调的,他想了想还是很认真地看着他说:“对,你刚刚说了,我就是特别讨厌他们,所以,你就算是把公司败了我也不管,但是……”
“但是不能让程厉占了便宜,一定!”
他在心里打着算盘想。
毕竟现在的谢洵总归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因此现在重要的是不能让讨厌的人好过。
“你听到了没有?!”
程澄凶巴巴补完最后一句话,客房服务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谢洵走过去开门,但目光还放在他身上。
程澄被他看得有点懵,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说出这一段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估计一副睚眦必报的模样。
他眼神躲闪了一下,刚侧过脸,就听见谢洵经过自己的时候说:“知道了。”-
昨晚的矛盾暂时告一段落,两人都不约而同没再提起这件事,坐在一起吃完了早饭。
程澄有些惊喜,他没想到谢洵居然真的能把握住他的口味,点的菜他几乎都喜欢,原本还以为自己只能随便吃一点,到最后居然还有些撑。
现在时间还早,程澄摆出一副纡尊降贵的做作模样,开始跟谢洵商量着今天的行程。
“我想去看建筑。”程澄刚露出一点兴奋的表情,又很快补了一句,“但不准你在酒店偷懒睡觉。”
“……”谢洵抬眸无言地看他一眼。
这不是之前就说好的么。
“看什么看,有意见也没用。”程澄用手指了指角落里被自己搬出来的画具,“你,替我背上。”
他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倒是发自内心的愉悦,毕竟这才是他把谢洵找来陪自己的终极理由。
“……”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个苦力工具人的谢洵又看了他一眼。
发觉自己快要笑得翘上天了,程澄立刻转过身掩着面,用自己的拇指跟食指把两边嘴角手动往下一拉,然后才勉强板着个脸重新转过来。
出来玩可真快乐啊。
“好了,”程澄哼着歌,满意地往浴室走,“我去收拾一下洗个澡,等下换你,然后一小时以后准时出发。”
等浴室门关上,谢洵收回视线。
听见里面传来水声,他才走到靠近阳台的办公桌前。
其实昨晚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文件的网签也没批完,只是后来程澄闹成那样,自己才不得不打断计划,抱着他睡了一晚。
不太想回忆昨晚的前半段是怎么过的,谢洵眉头跳了跳。
他不知道程澄怎么对喝完酒站不起来这件事如此在意,但他本人倒是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站起来却不能动的煎熬。
还好醉鬼睡着以后比较乖,顶多稍微拱一拱,至少不会一把推倒自己就开始搓了。
至于其他一些细节无法继续思考,他便及时打住。
直到现在谢洵才有空看手机,发现上面多了不少未读消息。
有两条谢聆的,一条梁凡的,谢聆是发的自己打卡上课的照片,梁凡则是再一次想要说服他跟自己一起合作。
除了现在,还有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剩下的基本都是工作消息。
秘书还打过他一个电话,不过应该是很快挂断了所以他没听见。
因为他走之前交代过,说不是什么大事就少打电话,谢洵算了一下现在国内的时间,回拨了过去。
“什么事?”
“谢总打扰您了,昨天傍晚快下班的时候,那个程……程董的哥哥程先生来过公司一次,说要找您。”秘书跟他汇报着,毕竟她不太清楚谢洵跟程家人的关系,尽量说得详细,“他是一个人来的,看上去也没穿得太正式,说是就想跟你随便聊聊,没想到您不在。我跟他说了您出门的事情以后,他也没立刻走,在公司里晃悠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听楼下的同事说,另一间公司他也去看过了。”
“他还说过什么吗?”谢洵问。
“没有了。我问他要不要重新跟您约个时间,他说不用,他过些天等您回来了会再来的。”
“好,我知道了。”
谢洵又跟秘书聊了一些其他工作,差不多交接完了才挂断电话。
很显然,秘书口中的人就是程厉。而结合她所说的时间和自己手机上未接来电的时间,估计那个陌生号码也是他打来的。
谢洵记得程厉第一次来找他们的时候就被气走了,婚礼上还吃了瘪,就算自己跟他没什么直接的关系,这人主动找过来这件事,还是相当诡异。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浴室。
除了水流声,还隐隐传来一些奇奇怪怪的歌声。
谢洵努力分辨了一下,发现这人现在哼的还是昨晚那首被他唱得支离破碎的“贵妃醉酒”。
想起刚才两人的对话,谢洵思索片刻,干脆直接回拨了那个电话。
等待接通的时间有些久,谢洵刚准备挂断,就听见对面传来一个粗粝而不耐烦的声音,像是没睡醒:“他妈的谁啊。”
还没等谢洵说话,对方好像才看到来电,立刻换了一副语气,试探着问:“谢先生?”
语气虽不能说平和,但可比对程澄说话时好多了。
听得出来程厉是想直接越过程澄来找他的。
谢洵不动声色:“是我。”
“哎不好意思,昨天不知道谢先生已经出了门……”看得出来程厉其实想客套两句,无奈这人胸无点墨,说了一半就卡住。
“程先生是找我有什么事?”谢洵打断他。
不过也基本能猜得到,是有点什么事想要他做。
“谢先生,之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气氛不是特别好,后来婚礼上也没什么交流,我跟我弟弟有些误会,所以就直接来找你了。”两人都知道这就是伪善的客套,“不过我觉得我跟你之间是没什么误会的。”
“有什么事直说吧。”
“行,谢先生很痛快,”程厉也懒得绕弯子,“我听说现在我弟弟手上的东西都是你在管。虽然婚礼的时候他闹了一通,但毕竟是一家人,也没必要一直斤斤计较……”
程厉话说得很啰嗦,不过谢洵听懂了:“如果您是来打这个主意的话,也没必要继续聊下去。”
“哎等等你先别挂!”程厉一急了说话就显得更凶,不过很快还是解释道,“不是那个意思,是因为最近总部推了一个新项目,想着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的企业,肥水不流外人田——”
程厉说了许多,大意就是程焱那边的总部有个很大的项目,子公司也正好有可以合作的地方,因此他过来想说服谢洵,跟他一起合作。
谢洵下意识就想拒绝。
他没想过还有人能蠢不自知至此,尽管话已经编得很好了,但意图实在过于明显——借着跟自己合作的名义,要么合并要么打垮,总之就是自己没用,惦记上了别人的东西。
程厉还搬出了总部,在这一点上的确很有诚意。
谢洵意兴阑珊地准备挂断,忽然想到什么,沉吟了片刻。
“这件事。”他没否定也没立刻答应,“我会好好考虑,过几天再答复你,怎么样?”
“也好,毕竟是大事。”从程厉的语气能听得出他最近估计是真的缺钱,没准资金链早就断掉了,不然也不会过来找他,“有什么答复,谢先生直接联系我就行。”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人蜜月了。”
程厉最后勉强说了句人话。
谢洵背对着窗台,坐在办公椅上。
仅思考了两分钟,他就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重新解锁了手机。
看着梁凡昨天的消息,谢洵听着浴室那头渐渐奔放的歌声,一字一句地回道。
“好。”
“我答应你之前说的一部分合作。”
梁凡收到消息,回复得很快:“你终于想通了!!程家本来就没什么好留恋的!!”
刚发完这条,认为老友终于迷途知返的梁凡立刻就拨通了电话。
不过刚接通就被谢洵挂断了。
对方只回了一条:“这几天不便电话交流。不过有个条件,计划要更改,按我说的做。”
发完这一条消息,浴室的门开了,程澄裹着条浴巾就溜进了衣帽间找衣服。
路过谢洵的时候还怔了一下:不是吧,这么争分夺秒在工作的吗。
而谢洵也短暂地跟他打了个照面。
这个人的心情好像又好了起来。
他想起半小时前两人短暂的交流。
谢洵其实对程厉这样的人毫无兴趣,但现在,他总会偶尔想起程澄之前说过的话。
以及祁蓉提到的,他被父兄忽视敷衍的童年。
他不觉得自己现在在谋划的事多么光彩,不过,既然程澄说过他如此讨厌程厉,那替他教训教训一个欺凌他许久的草包,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谢洵本就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伟光正的人,因此计划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他想起昨晚两人闹起来之前,这人对自己露出的笑。
如果他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是不是不会那么阴晴不定、敏感多疑,也不会说那些听上去令人不太舒服的话?
也许,等程澄真的脱离了这些曾经令他不堪其扰的过去……
谢洵觉得,他就一定会慢慢变好。
更何况自己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顺手帮个忙罢了-
两人在一小时后准时出门。
他们都穿得很简单,谢洵还真的背着程澄的一套画具,跟在后面。
下了车,程澄这人还怪讲究,说这里的太阳过于毒辣,为了避免晒黑还带了把伞。
虽然谢洵对肤色并不在意,也不打算跟程澄同打一把伞。
程澄也没勉强他,自己大喇喇撑伞走着。
只是由于跟谢洵并排,程澄的身高又相对矮了一些,基本上走几步,谢洵就要被程澄遮阳伞末端的尖头戳几下。
关键是这人走路还很随意,一会儿戳到他脖子,一会儿又好像举高了些,然后戳到他的头发。
谢洵:“……”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程澄感觉自己手上的伞柄忽然一空。
他顺着看过去,发现谢洵面无表情地把他的伞抢了,干脆自己把伞举在两人中间:“行了,别戳。”
“哦。”
程澄好像不太服气,随意地应了一声。
谢洵比他高,撑伞时就没了刚才的尴尬情况,程澄在心里暗喜。
终于不用自己打伞了。
他忙着得意没有察觉,原本打得平均的遮阳伞,默不作声往他那边挪了一些。
很快两人就到了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也就是程澄昨天说好一定要来看的教堂。
从他们靠近教堂,能看到远处的塔尖起,程澄好像就安静了许多。
毕竟看再多图片听过再多典故,也没有自己亲临一次的触动大。
程澄也顾不上跟谢洵扯什么了,有些迫不及待地往前走。
艺术是共通的,他越是走近,心就跳得越快,属于这座教堂的故事也一点一点对他展开。
这座闻名遐迩的教堂还未完工,但光是走到第一面外墙时,程澄的表情就已经有了变化。
周围的一切开始显得渺小,自然与神明好像才是这里的主角,巨大的浮雕则凝视着想要进入的每一个人。
程澄并不信教,但依然感到一股直击心灵的震撼。
他一步一步仰着头走进去,等正式踏进门后,才真正被这一所建筑击中。
高悬的穹顶上反射着各色的光,时间正逢午后,是一天中日光最为鼎盛,灼热的烈阳透过花窗玻璃,共同拼接出这所建筑的故事。
而日光被这些玻璃分割成光怪陆离的颜色,有蓝绿交织的诡谲,也有刺目明艳的血红,既斑斓又圣洁。
他通过每一个细节感受教堂的故事,专注而认真。
谢洵则跟在程澄身后。
他看着走进来以后的程澄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明明乍看跟之前变化也不大,但又感觉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都变得更加生动。
他的确觉得这是一所伟大的建筑,但也许他没什么艺术细胞,即使有冲击,但也仅止于此。
可是程澄不一样。
他好像真的对这一切有自己所不能理解的共鸣,他会仔细仰头看着每一处玻璃,激动到几乎颤抖。
明明教堂里的光是照在每一个人身上的,但自己好像只能看见他。
而他的眼睛里又有一层他从未见过的、名为热爱和真挚的光。
这一抹光他见过,在前一天晚上映在自己眼里的,在美术馆时他仰头看见的。
程澄看着穹顶,而谢洵看着他。
蓦地,原本还在观赏着的青年忽然回头,像是在找着什么,焦急而匆忙,但在自己跟他的眼神交汇时停住了。
程澄似乎想露出一个笑,但又好像没有。
于是程澄最终只是跟他对视了许久,但眸光却亮得惊人。
对方没开口,这一次的对视好像想要表达他这一刻的激动。
或者说,分享现在的心情。
谢洵觉得心中猛地一动。
他看见于恢弘穹顶下的人。
他听见唱诗班的歌声了。
也是在这一刻,谢洵笃定地认为,程澄并非不爱自己。
他只是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