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告白气球
日野雅男对着镜子再次审视一遍自己的仪容。
镜子里的少年身材匀称，相貌端正，从头到脚洋溢着青春与活力，就是神情略显紧张了一些。
“好，很有精神！”
他对着自己打了打气，又沾了点水，理了理头发，然后抱著书包就往外走。
“妈，我出去啦！”
“今天是周六，你要去哪啊，雅男！”
日野雅男加快脚步，对妈妈的话充耳不闻，不一会就来到了小镇最繁华的町街。
天空中的浮游物此时已经近乎绝迹。
这些怪异的寿命异乎寻常的短，从诞生到死亡只有一个多星期。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也许很快就将成为历史。
好在研究所及时出手，人工干预，精选精育，这才让它们继续在各个岗位上发光发热。
虽然没有替发电厂送材料的打算，日野雅男依旧无比感激这项举动。
“下一个歌曲是：《请脱下我的水手服吧！》，希望大家喜欢！”
清脆悦耳的女孩呼喊让他停下了脚步，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商业街上新搭建的舞台上，几名元气满满的美少女又唱又跳，周围挤满了激动的男人，手中的荧光棒有节奏的挥舞在空中。
“BKB、BKB、BKB……”
和其他城镇一样，这里同样活跃着一些小型偶像团体，不过在第一波爆发的浮游物浪潮中，她们不是自爆出枕营业的丑闻，就是发泄对粉丝们的恶意。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对此也有一定的心理预期，无非是自己骗自己而已，可现在连骗都没得骗，那就只能说再见。
新晋的组合BKB就这样后来居上，成为大家新的精神寄托。
表演完毕后，香汗淋漓的少女们站在舞台上，满脸期待地看向众人，而经纪公司的人则趁机在下面兜售握手劵。
“现在有新的活动，每购买十张握手劵，还可以随机获得BKB组合中某位的真心话一份哟！”
“喔？喔！喔！！！”
经纪人的宣传词瞬间引爆全场，粉丝们都如同扎了鸡血一样狂涌向售卖点。
这种新的运营模式，日野雅男之前听东京的网友提过。
所谓的真心话自然还是浮游物。
为了保证产出，偶像每天都会随餐服下种子，然后由公司挑选出适合公布的那些，并按照品质进行分类。
“今天好累啊~~”，“身体有些不舒服。”发出这样声音的算是R级真心话。
“想去洗澡……”，“讨厌，胸部又变大了！”这种就可以称得上SR。
而“我好喜欢粉丝们啊！”“真想给粉丝们一个吻！”当然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SSR。
日野雅男还听说，有的公司找来声线相似的人作声替，甚至还有专诚请来催眠大师，给偶像们催生SR和SSR的行为。
他叹了口气，正要离开，身后突然听到熟悉的招呼声。
“嗨，雅男，真巧啊，你也在这里！”
说话的是日野雅男的同班同学加挚友，柳田亮一。
他是个心怀坦荡的男人，就算把种子当饭吃也不会产出浮游物的那种。
柳田亮一的身旁站在一个眼神明亮的长发女孩，那是藤本杏子，他的女朋友。
“啊，亮，亮一，杏子！”日野雅男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道，“其实也不算是巧合……咱们去咖啡馆里坐坐吧。”
走进包厢后，他的心跳动的更加剧烈，几次张开嘴巴，都无法说出口。
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雅男，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事尽管说吧！”柳田亮一笑着宽解道。
“……对不起！”
日野雅男弯下膝盖，跪倒在地上，同时解开了书包。
里面是一只气球，而气球的内部则是飘荡的黑色浮游物。
他从兜里掏出针，将充满隔音氮气的气球扎破，然后伸出手指点了点浮游物。
日野雅男的声音顿时在包厢中回荡。
【虽然很对不起亮一，但是我真的喜欢杏子，很喜欢，很喜欢！】
亲口说出这种话，对日野雅男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但是有了告白气球的帮助，就可以把自己的心意传达出去了！
作为苦主，柳田亮一并没有发怒，他沉默了半晌，转头看向女友：“那么你的想法呢，杏子？”
“你之前猜的没错，亮一……”
藤本杏子咬了咬嘴唇，也打开了自己的挎包，那里面同样放着一只气球。
“不用打开了！”柳田亮一捂着额头，跌跌撞撞的走出包厢，关门前还回头勉强笑了笑，“感情这种事勉强不来，我不怪你们，只是，只是还是有些难过而已……”
…………………………
难以启齿的话，不代表就没有必要说。
和其他地方的人相比，日本的民众过于内敛，善于压抑内心的想法，从而导致不必要的误解和回避，非但影响到个人的生活，同样会阻碍社会的发展。
现在有了浮游物，事情就好办多了。
想辞职，送上浮游物，想断交，送上浮游物，想表白，送上浮游物，想离婚，还是送上浮游物。
上杉清志一直致力于改变日本国民的这种劣根性，却收效甚微，浮游物的出现，让这项工作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他甚至想给奥德写一封感谢信，不过最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见不到对方了。
上杉清志正得意的功夫，电话铃声再度响起。
看到星见理慧的号码，他就有些牙疼。
公司的正常经营，不需要上杉清志费太大的心思，星见理慧打来电话，一定是又有新的怪异出现。
“说吧，是什么怪异，在哪？”
“具体是哪一种怪异，还要你亲自鉴别，至于在哪……”
星见理慧似乎吞了口口水，然后才继续说道：“她现在就在东京研究所总部的接待大厅中。”
“这是打上门了？”
上杉清志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鼓。
有这种自信，可见对方实力非同一般，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个硬茬子。
星见理慧似乎在和别人交流，片刻后方才回话。
“不是打上门，是找上门了，听她的意思，应该是来应聘的……”
特殊事件研究所之睡魔的房间（上）
【报案人】
五十岚真利，21岁，女，大学四年级生，父母健在。
【电话地址】
爱知县，名古屋市，长池町，12丁目6番205室。
【通话记录】
接线员：喂，您好，这里是特殊……
五十岚真利：请快点过来，我是五十岚真利，求求你们了，我，我们快要支撑不住了！（哈欠声）
接线员：好的，小姐，我们马上就到！请提供住址以及怪异的信息，越详细越好！
五十岚真利：长池町11丁目9番205室，不是怪异，是雄二，平野雄二！（哈欠声）
雄二他，他的肚子里有个怪物，快，一定要快，啊，雄二，雄二！（水流倾倒声，电话挂断）
接线员：小姐？小姐？
……
【相关资料】
平野雄二：五十岚真利男友（未公开），28岁，小说家，五日前在名古屋市米田咖啡馆与五十岚真利会面，面色憔悴，随后返回家中。不久五十岚真利以与同性友人旅行的名义，搬至平野雄二家中，之后两人均无外出迹象。
家庭关系：父母早逝，无三代以内直系亲属。
出版作品：《梦中的世界》、《另一个自己》等。
医疗记录：无。
体检记录：无。
【危险等级评估】
个人级～～町级
………………………
相关材料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但是斋藤秀一却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斋藤先生，能谈谈你的看法吗？”身旁的三好悠吾亲切的询问道。
“啊，好的，三好次长。”
斋藤秀一斟酌再三，方才开口说出自己的看法。
“根据记录，怪异应当潜藏在平野先生体内，当事人和五十岚小姐都知道这一点，并在尝试与之对抗。”
“如何对抗？”三好悠吾问道。
“应该是通过各种手段，保持意识清醒吧？或许平野先生一旦入睡，怪异就会脱身而出，所以他才寻求五十岚小姐的帮助，而五十岚小姐才会不停地打着哈欠，因为她必须保证自己的男友不睡着，记录里最后的水声，或许就是她在唤醒昏睡的平野先生。”
斋藤秀一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想，不过可以查询平野先生的消费记录，看看他最近是否购买过咖啡、茶叶等提神的物品。”
“的确有的。”三好悠吾鼓起了掌，语气中满是赞许，“不仅是这些，平野雄二还去过药店，只是像阿莫达这种提神的药品需要医生的处方，所以他也只能作罢……能想到这么多，真是了不起啊，斋藤先生！”
“……您过奖了。”
斋藤秀一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推理毫无技术难度，也没什么亮点，却得到了爱知县特殊事件研究所次长的赞许，原因无外乎是看在上杉清志的面子罢了。
作为上杉清志亲自安排的人员，他的薪酬甚至还在三好悠吾之上。
漩涡事件至今已经一个月了，相关的痕迹都被上杉清志彻底抹去，没人知道斋藤秀一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只知道他一直跟在上杉清志的身边。
【恰逢时机的幸运儿！】
【依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家伙而已！】
对于这样的看法，斋藤秀一并没有往心里去，三好悠吾想要带他去执行任务，他也没有反对，无论是什么动机，只要能帮得上忙，总归没有坏处。
“啊，我们到了！”
疾驰的车队在目标公寓楼处停了下来。
按照既定流程，警卫人员分散四周，清理无关人员，部署火力点。一切布置完毕后，斋藤秀一和三好悠吾这才爬上二楼。
站在205室的门口，他感受到了一股邪恶的气息，正从里面传出，而且越来越浓郁。
“快打开门！”
三好悠吾一声令下，身后的作战组员持枪抵近门锁，扣动扳机，射出的高温破障弹瞬间将门锁熔化掉。
房门开启，硝烟散去，看到其中的情景，所有的人一时间都为之失声动容。
在房屋的正中央，正趴着一个未知的生物。
它长着四条腿，其中两条穿着短裤，看上去较为粗壮，两条套着白裙，更加纤细光滑一些。每双腿上面都是一个躯干，两个躯干共用着一个男人的头颅。
头颅的嘴巴里面伸出了两只手，上面占满了血迹，正在奋力向前伸展。
何等诡异的怪物！
这样的怪物如何沟通？如何利用？无法沟通和利用的怪异，那就只能消灭！
三好悠吾咽了口唾沫，右手举起：“听我命令，准备……”
“等等！”
还没等他下令开火，斋藤秀一已经大步向前，来到怪物的身边，然后提起脚踩在了手指上，用力碾了碾。在手掌因为剧烈疼痛而往回缩的功夫，他又藉机抓住那两双手，试图将它们塞回去。
只是斋藤秀一的力气没有对方大，非但没有成功，自己的手也被划开了一道道血痕。
“快帮忙啊，三好次长！”
三好悠吾和作战组员们这才回过神来，簇拥上前，协助着将手塞回去。
手每塞进去一点，男人躯干的肩膀处就鼓出一点，全部塞进去之后，躯干上也多出了两只手，而一直埋在躯干中的另一个头颅也显露出来。
这不是怪物，而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也应该就是平野雄二和五十岚真利。
就像是双面外套一样，平野雄二的双手缩进身躯，翻了个面，然后再从嘴巴里伸出。
因为他和五十岚真利的右手用胶带牢牢绑在一起的缘故，在此过程中，五十岚真利也被带动着吸入其中。
如果研究所的人再晚到一刻钟，此时的平野雄二应该已经翻了个面，五十岚真利则会落入他的肚中。
而现在他们还只是昏迷而已。
随队的医师就地进行检查，检查结果显示，五十岚真利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处在危险线以上，之所以没有苏醒，是因为过于疲劳的缘故。
至于平野雄二，他们就没办法做出判断了。
因为这个男人的身体内部是空的，所以在翻面的过程中，内脏才不会掉出来——根本就没有内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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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家里有点变故，所以更新晚了一点，抱歉。
特殊事件研究所之睡魔的房间（下）
在医师检查的过程中，平野雄二的身体依旧试图翻面，不过房间里十几个魁梧的大汉，哪里还会惧怕这个。
但凡手再从嘴里伸出来，就用枪杆和木棍给捣回去，一来二回，对方也老实了下来。
不过平野雄二还是没有苏醒，应该是过于劳累的缘故，既然如此，只能把突破点放在他的女友身上。
注射了提神剂之后，五十岚真利很快苏醒了过来。
她环顾四周，眼神迷茫：“我这是……这是梦中的世界吗？”
“应该不是，五十岚小姐。”斋藤秀一掏出自己的证件，还有录音笔，“现在请为我们介绍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好吧。”
在平野雄二找上五十岚真利的时候，她也不相信对方的言语。
“梦里的我想要跑到现实世界！”
“我一睡觉他就清醒，然后把我带入梦中，自己变成现实中的我！”
这样的说辞可是平野雄二拿手的题材，小说家就是有这种毛病，喜欢把幻想当作现实。
不过当听到男友说出“希望你监视我，不要让我睡着”这样的话后，五十岚真利似乎明白了过来，心中还有些小窃喜。
藉口吧，是想和我同居吧？
唉，真是没办法！
编了个理由骗过父母后，她拎着包裹进入平野雄二的家，可对方却让她用胶带捆住自己的手脚，然后靠着墙直接进入梦乡。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五十岚真利怎么忍心自己的男友受到这样的折磨呢？
她贴心的剪断了胶带，为男人盖上毯子，然后也靠著书架在对面睡着了。
喘息声和吞咽声惊醒了她，五十岚真利睁开眼，赫然发现平野雄二的右手处已经只剩下一个窟窿，而从他的嘴里却伸出了一只手。
这双手摸索着，然后抓住了女孩的脚踝。
尖叫声惊醒了平野雄二，平野雄二抓住那只手拼命往地上砸，用身体压，总算把它咽了回去。
这下五十岚真利再也没办法不相信平野雄二的话。
她没有离开，而是和男友一起，拼命地与梦中的平野雄二搏斗。
胶带捆住手脚并没有用，就算紧紧封住嘴巴还是会被撬开，最后的结论唯有【不要睡觉】。
可是人怎么能不睡觉？
极端困倦之下，五十岚真利只有将自己和男友的手捆在一起，就算不能救下他，至少也能一起去……
另一种结局（慎点）.jpg
述说完一切后，女孩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和爱着的人同生共死？”
“当然不是！”斋藤秀一斩钉截铁的回道。
三好悠吾也拍着胸口保证道：“现在你可以安心的休息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看着五十岚真利安心的笑了笑，然后沉沉睡去，三好悠吾又泛起难色来。
“该怎么办呢？正面是人，反面是怪异，除非一直派人看守着，否则防不胜防啊！”
“要不干脆先把这个家伙放出来，听听他的意见，怎么样？”斋藤秀一提议道。
…………………………
从未拥有过的感觉从身上传来，平野雄二睁开眼，这才发现原来是透过窗户的阳光。
他眯着眼，直视阳光，直到双目红肿，才恋恋不舍的闭上眼。
这样的感觉，这种痛楚，在梦中同样并不存在。
真好啊，终于出来了！
……等等！
我是怎么出来的？！
“你好，另一个平野雄二！”
说话声响起，平野雄二这才发现，原来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他们的手里握着细长的杆状物，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枪，而身上的那个标志，就是大名鼎鼎的特殊事件研究所了。
平野雄二向后退了一步，又停了下来，面色恢复傲然。
他没必要畏惧！
真正的平野雄二还在身体里沉睡，这些人投鼠忌器，怎么敢做出什么举动来呢？毕竟身体还是他的啊！
只是，自己究竟是怎么出来的呢？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一个带着眼镜的少年说道：“你先摸摸自己的后背吧！”
平野雄二照着做，这才发现背脊处从上到下，有一条冷冰冰的线，似乎是金属的触感。
“这是？”
“这是拉链。”眼镜少年笑眯眯的解释道，“我们使用了总部最近新入手的炼金药剂，对你的身体进行了强化，还加装了双面拉链。”
另一个年轻人在一旁摇头晃脑的帮着腔：“从嘴里翻面多费劲啊，现在只要拉开拉链，再抖一抖，就可以翻个面，简单又便捷！要我们帮忙吗？”
当然不要，再翻过来，那真正的平野雄二不是又会醒过来了吗？
看着十几名彪形大汉围成一圈，摩拳擦掌逼上前来，平野雄二当机立断，直接跪倒在地。
“我错了，我投降！”
谈判进行的很成功。
苏醒后的平野雄二答应在自己休息的时候拉开拉链，释放出梦中的自己，一天给予他8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其中有七个小时，他要承担研究所安排的各项固定或者临时性的工作，所得的报酬对半分配。剩下一个小时才是自由活动时间，且必须保证时间结束后返回出发点。
为了确保不会出现误认冒认的现象，梦中的平野雄二脸上还必须刻上“怪异”两个字。
真正的平野雄二对此表示满意。
梦中的平野雄二也不得不接受这个条件，因为如果他不答应的话，平野雄二就会在研究所里入住，到时候他一小时都没有。
只有五十岚真利略有不满，因为这就意味着，她将再也没办法和自己的男友一同迎接清晨的阳光。
对此，斋藤秀一有些于心不忍。
“次长，可以让梦中的平野雄二隔日出现一次吗？多给他点空闲时间就好了，所谓的工作，并没有什么必要吧？”
“这你就错了，斋藤先生。”三好悠吾的表情难得严峻起来，“报酬当然无足轻重，但是重要的是让人知道，研究所又成功击败了一个怪异，而这个怪异还不得不为研究所服务，你明白吗？”
“……消除民众的恐慌？”
“正是如此！恐慌无法解决问题，信任和信念才能。让大家都相信研究所的能力，这样研究所才会真的有能力解决问题，这是所长的指令！”
三好悠吾背着手，念诵完毕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情：“要不，将自由活动时间加倍，但是周末和节假日不许出来，这样可以的吧？”
“谢谢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