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余就烧了一夜,出了身汗,第二天起床便退了烧。

林雪雨给一大早起床给他熬鸡汤,浓稠的汤汁,浓缩的全是母亲的爱。

汤极烫,喝进嘴里,暖到心中。

母亲慈爱地坐在对桌看他,心疼道,“你可不能为了工作毁了身体,妈知道,你因为妈的身体付出了很多,但是钱是赚不完的,我最近身体也好很多,我跟你爸的意思是,看看能不能出去找份工,也好减轻你的压力。”

余就最怕林雪雨有这样的想法。

他宽慰母亲,“您放心,我会保重身体的,至于您和爸啊,还是没事跟楼下张姨去跳跳广场舞,我听说你们还打组合赛,可别输了。”

说到比赛,林雪雨神情雀跃起来,甚至有些小女儿娇羞,“什么跟什么呀,跟你爸闹着玩的。”

余就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喝下一口香浓的鸡汤,状若自然道,“妈,公司给了我个到国外进修的机会,可能要去个两三年,我想问问您的意见。”

“那感情好,去哪个国家啊?”

“加拿大。”

“公司让你去是器重你,你尽管去,我跟你爸这边你不用担心。”

余就抿了下唇,“妈,我想带你们一起过去,你们在国内我不放心。”

林雪雨摆摆手,“我跟你爸老了,到国外人生地不熟,又不会说英语,跟过去干什么?”

余就怕引起母亲的怀疑,只得笑道,“我尊重你们的意见。”

他把鸡汤喝了个干干净净,拿到厨房去洗。

出国进修是假,想要借机逃离是真。

整一个月,余就都担惊受怕,思来想去,只有再次豁出一切离开,才能跟魏再华彻底掰断。

国内没有他的藏身之地,他就到国外去,余就不信,魏家陈家能只手遮天。

只是如何不让父母起疑心,又怎样办好移民手续是一个大问题。

余就焦头烂额,洗碗时差点把碗摔了,长长出了口气。

——

晚些时候魏再华来接他去吃饭。

答应做魏再华的情人后,魏再华业务繁忙,两人真正见面的机会并不多,见了面,魏再华也多是在处理工作,把他晾在一边,偶尔才抬起头确定他还在,又继续投身工作。

两人吃过饭后,就开房做爱。

魏再华在床上的手段了得,每每余就都需要用极大的克制力才防止自己沉沦于情欲之中,他总是用指甲去掐自己的掌心。

有一回被魏再华发现了,生了很大的气,往死里操弄他,把他的掌心抓着,伸出舌头舔舐他血肉模糊的手,黏黏腻腻的,像是有多么怜惜他似的。

一场性事下来,两人都是大汗淋漓。

但余就从来不肯多待,只是匆忙清理了自己便穿上衣服离开。

魏再华从来没有留情人过夜的习惯,以前的情人都知情知趣,知道他的脾性,但换在余就身上,他不知道为何骤然萌发出一种不满足来。

他向来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得到余就的手段也遭人唾弃,但余就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还是让他时不时皱眉。

快一个月了。

魏再华在心里数着日子,目光描摹过一侧冷着脸穿衣的身影,分明在床上的时候还含着一双泪眼求他轻一点,下了床却又披上冷漠的外皮,极大的反差让魏再华恨不得把余就永远都拴在床上,看他的失智与崩溃。

“等等。”魏再华喊住走到门口的余就。

余就以为他还不满足,不由拧了下眉,不耐地看着魏再华。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魏再华凝视着余就冰霜一般的脸,沉声道,“什么都可以,只要我给得起。”

这样的话似曾相识,陈谨也跟他讲过,他当时不会要,现在也是一样的选择,他直视魏再华的眼神,无声轻蔑地笑了,“我要的,怕魏总给不起。”

“你要什么?”

余就唇角的弧度慢慢垮下来,眼里迸发出寒冰一般的恨意,“我想要你的命,你给得起吗?”

魏再华神色一敛。

余就不再理会他时不时的发疯,径直离开了酒店。

当晚余就便给宋雨打了电话。

他现在信任的人不多,宋雨是一个。

余就请求宋雨帮忙,让她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门路可以尽快让他们全家到外国去,加拿大只是余就随口一说,实际上,不管是哪个国家,只要接纳外来人员的政策相对松动,都在余就的考虑范围内。

宋雨疑惑不解,“师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余就不可能把真正的原因告诉她,只道,“我跟魏再华起了点冲突,他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宋雨沉默半晌,支支吾吾道,“师兄,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我爸怕你惹上麻烦,我就没敢说。”

余就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你讲。”

“就是之前我家那件事,听我一位叔叔说,其实是魏再华授意的……”宋雨又急忙道,“不过也不能确认,我就是觉得,他们那种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师兄你还是别跟他有来往的好。”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余就眼前还是黑了一瞬,他强做镇定,如鲠在喉,“我会问清楚的。”

“师兄,那出国的事情我问问我爸,你等我消息,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余就已经欠了宋家不少钱,宋雨还肯这样毫无保留地帮他,让余就在黑暗的边缘感受到一丝阳光,他真诚地说,“等所有事情都稳定下来,我一定好好谢你。”

挂了通话,余就彻夜未眠。

他不是不知道宋家那件事的蹊跷,但他那时还被魏再华伪装出来的假象蒙在鼓里,更是以为魏再华就是他唯一可以求助的稻草,却没想到自己竟是局中人,被耍得团团转还得对魏再华感恩戴德。

如今想来,世界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是他识人不慧,把自己绞杀在魏再华的网里。

余就本懒得费心思去质问魏再华,可牵扯到了宋雨,他不得不要跟魏再华讨要一个答案。

再与魏再华见面时,约在了一家颇有名气的中餐厅,听闻里头的大厨是国家级别,不是有钱就能吃到一口他做的菜肴。

能在这里进食,吸引人来的不是食物,而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余就安静地坐在魏再华的对面。

璀璨的吊灯将魏再华的脸照得光彩夺目,任谁一看,都要赞叹他的好容颜。

可在余就看来,魏再华不过披了人皮的鬼,纵外表俊逸非凡,内里流的都是肮脏的血。

魏再华说今日是他们确认关系满月。

说得好听,不过为这段不堪入目的关系平添一个头衔。

余就不冷不淡地看着魏再华,魏再华给他夹菜,他垂垂眼,只看不吃,甚至拨到了一边。

魏再华瞧见他的动作,脸上有点难看,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发作,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不跟我说点什么吗?”

过了今晚,余就便不再属于他了。

余就凝视着他,语气很浅,但质问意味却极深,“宋家的事,是你的手笔?”

魏再华本来还带着点期待的眼神瞬间冷却下来,他放下银箸,与瓷碗碰撞出清脆一声,“谁告诉你的?”

“谁不重要,你只告诉我是跟不是?”

魏再华眸色转暗,继而一笑,“是我,还有什么要问的?”

余就摇摇头,“没有了。”

话落,毫不犹豫一手抄起了桌上的红酒,狠狠泼了过去,淡红色的液体如注一般从魏再华的浓黑的头发、温柔的眼、挺直的鼻一路往下,落在他的西装服上,他像是一瞬间没能明白余就的动作,呆滞在原地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余就泼了一身红酒。

魏再华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滔天的怒意将他蚕食,他捏紧了拳,从牙缝里挤出余就二字来。

余就无所畏惧地看着他,背脊依旧笔直,连语调都丝毫没有改变,“又想怎么报复我,是从我的家人朋友入手,还是亲自上阵,魏总,我见过不少畜生,但像你这样的招人嫌的,还是独一份。”

魏再华面部肌肉微微扭曲,温情的气氛一干二净,他的眼里都是骇人的杀意,死死盯着余就,像要把余就活活给吃了。

余就这么做,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他在魏再华杀人一般的眼神里,面无表情道,“不过魏总凡事还是三思而后行的好,如果魏总不介意跟我闹出桃色绯闻,成为各大头条的版面,最好不要动我的家人跟朋友,你想怎么玩,我余就一人奉陪到底。”

魏再华死死盯了他半晌,盛怒到极致反而笑了出来,他抹去脸上的酒水,猛地拉开桌子起身,三两步来到余就身边,居高临下地瞧余就,身影将余就彻底笼罩起来。

“余就,”魏再华一把拽住了余就的头发,强迫余就抬头露出冷艳的脸,他扫描一般欣赏余就的每一寸皮肤,有多喜欢这张脸现在他就有多想把这个人摧毁,咬牙切齿道,“我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夜的所作所为。”

余就头皮被拽得生疼,听闻露出个不屑的笑,“你们的手段我见得多了,来来回回那几样,有什么新的招数,拿出来我瞧瞧吧。”

他不应该激怒魏再华,却又偏生不长记性,可这才是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余就,明知前路是万丈悬崖,也奋不顾身地迈出那一步。

陈谨也好,魏再华也好,他绝不会心甘情愿成为任何人的玩物。

人活一世,若都是逆来顺受,该有多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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