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玫瑰还是狐狸

自从饕餮出现, 黎州城就变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妖魔鬼怪频繁出动，虽然有长泽上神坐镇没闹出大乱子，但也常常有怪事发生, 引得不少普通人猜测。

秦意也躲不过清闲, 时常被叫去帮忙, 这时候纪乐就要自己留在家里。

今天倒是不用留在家里，因为他和曲老师约好了课。

秦意将纪乐送到小教室门口, 再三叮嘱才离开, 曲老师摇摇头, 笑着说他真是个操心的命, 纪乐撇嘴道：“是呀, 好烦的。”

曲老师点点他的眉心：“他是关心你。”

纪乐听着就开心起来，高高兴兴的跟曲老师开始学习。

他们今天的课上有很多小实验，纪乐觉得惊奇, 明明曲老师没有灵力，却一样很厉害。

他看的入迷, 认真的问：“你会法术吗？”

曲老师被他逗笑，佯装严肃道：“什么法术, 要相信科学！”

纪乐哇了一声张大嘴，突然对曲老师口中的科学非常向往。

在这样的启蒙之下, 纪乐似乎对物理化学更加感兴趣了。

他原本不喜欢算数，可听说了物理化学一样学数学, 倒是没再排斥了，认认真真的做题。

纪乐记东西快, 简直是个小神童，曲老师开始还很惊讶，后来慢慢接受了, 总变着法的给他展示新的东西，得到回应后就小心引导，拿他当做小宝贝一样宠着。

加长课时已经是基本操作，曲老师似乎对培养纪乐有了很大的信心，几乎推掉了所有其他的课程，每天变着法的给纪乐准备教案，尽可能的让上课变得更快乐，保持他的好奇心。

只是虽然加了课时，秦意还是没能按时回来，只派了陈秘书和司机来接。

纪乐收好书包，和曲老师挥手再见，转头和陈秘书上了车问：“我们去哪？”

陈秘书按照秦意的吩咐买好了奶茶，打开包装给纪乐，闻言回答：“秦总说要送您回家。”

纪乐抱着奶茶看他：“可是我不想回去，我想去乐高行吗？”

陈秘书哪敢说不，只能点点头说：“那我陪您。”

无所谓他陪不陪着，只是陈秘书肯定不会自己走的，纪乐就善心大发的让他跟着了。

天气越冷，天也黑的越早，司机等在商业街外面的停车场，他们只能下车步行进去，路上行人不少，大概是要到了节假日，人流比以前还要多。

纪乐一杯奶茶喝了个干净，找了垃圾桶丢掉，随口问道：“这个时间，你应该要下班了吧？”

陈秘书冲他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按理说是，但陪您也有加班费的。”

而且比平时的要多三倍，稳赚！

纪乐回头悄悄看着他，忽然发现了些什么，低低的咦了一声。

他发现了一件事情，陈秘书似乎有双阴阳眼，能看到鬼诶。

因为刚刚他面前走过去了一个瞎眼鬼，陈秘书竟然恰好往后退。

虽然他没多看几眼，可是纪乐敏锐的很，想了想拉着他往里面走，专挑有鬼的地方走。

果然，在鬼魂撞到身体的瞬间，陈秘书虽然没有再大幅度的避让，可头却微微侧向另一面。

纪乐觉得有点好玩，看陈秘书不像是想被人知道的样子，也没多说，买了乐高回家拼。

家里也跟着冷了起来，他趴在客厅的地毯上拉着罐子鬼一起拼，盖着小毯子也觉得凉，转头看看空调，学着秦意的样子按开关。

他夏天的时候不让秦意开冷风，现在开起暖风却吹得很舒服，电视播着乱七八糟的综艺节目，秦小豆和他一起缩在毯子里，窗外的花枝随着微风摇呀摇，让时间都变得懒洋洋的。

战舰上的小轮子都没拼好，纪乐就趴在地毯上睡着了。

罐子鬼有心提醒他只顾着玩还没写作业，可看了半天没忍心叫他，自己飘到房间里学习认字去了，这几天他跟着纪乐学习，也长进了不少呢。

至少会写了十几个字。

等秦意回家，看到的就是地上的一小团，虽然纪乐没变回兔子，可这样团在地毯上仍然显得很小只，对比显得秦小豆更肥。

秦意放轻呼吸，趴在地上看了半天，笑笑将他抱回了卧室里，这才去洗澡。

然而等他刚洗了澡出来，就听着纪乐气急败坏的从屋里蹦出来，一身睡衣就要风风火火的出门去。

秦意头发还滴着水，见状来不及多想，忙追到门口将他拦下：“这是怎么了？”

纪乐眼圈被气的通红：“臭老鼠！偷吃我的梦！！”

老鼠？

秦意想了一阵，回忆起刚刚若有似无的灵力波动，问道：“吃你的梦？刚刚有食梦貘来过？”

纪乐重重点头，委屈极了。

秦意哭笑不得，食梦貘这东西说来有趣，数量多群族大，不是什么特别聪明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攻击力，以梦为食，性情温和。

因为太没有存在感，大家往往都会忽视这种小东西，食梦貘本身并不会去招惹大妖怪或是神仙，只是纪乐身上没有特别的气息，才会被偷了梦。

纪乐显然很生气，鼻头都红红的，秦意好说歹说将他带回屋里，耐心拿出新买回来的凌霄藤哄他。

看见了凌霄藤，纪乐总算没那么生气了，小口小口的啃了一截，这才揉揉肚子刷牙上床，让秦意给他讲故事听。

秦意拿起书，倒是没急着开始讲，而是好奇的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梦，才会这么生气。

纪乐抱着被子气哼哼说：“我梦到烛阴呀，这几天都会梦到他，我好想他了……”

他话说着软绵绵的，像是撒娇抱怨一样，换做以前秦意肯定心软的一塌糊涂，和他一起叱责偷梦的小老鼠。

但现在听到他说烛阴，秦意的唇角迅速落下去。

小老鼠……偷的好！

纪乐常常会提起烛阴。

有时候吃着饭，他会忽然想到烛阴满山追着他喂饭，有时候洗澡，他也会说烛阴讨厌脏毛毛，会逼着他洗干净，哭也不行，就连看见秋天的第一片落叶，纪乐也是高高兴兴的收起来，和他说烛阴会准备小盒子，把他收藏的东西收进去……

那是秦意从没见过的快乐时光，有另一个重要存在参与的时光。

秦意酸的心口发苦，只能安慰自己，要感谢烛阴把乐乐养的这么好才行，但每每听到纪乐的叙述，却还是会嫉妒。

秦意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小心眼。

简直要了命。

他没再问了，只是低头给纪乐读小王子的故事，读到了玫瑰，读到了狐狸，心里却不可抑制的去想，对于纪乐来说，自己究竟算是玫瑰还是狐狸呢？

总不会连狐狸也算不上，只是片麦田吧？

本来可可爱爱的故事被他读得苦兮兮的。

纪乐却没听出半分，他关注的不是狐狸，也不是玫瑰，而是拽着秦意的衣服问：“小王子真的死了吗？”

秦意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被冲淡了，关了床头灯叫他躺好，安慰道：“他回了自己的星球。”

纪乐在黑暗里眨眨眼：“那他要见到玫瑰了吗？”

秦意抿着唇，只嗯了一声。

纪乐就变得非常开心：“那太好了！”

秦意垂下眼，没再吭声。

外面的风大了些，吹得花枝树影摇晃，映在窗帘上显成大朵大片的花叶，若隐若现。

时间悄悄的走着，就在秦意以为纪乐睡着了的时候，纪乐忽然翻了身，面向他说：“可是这样狐狸也好可怜啊。”

秦意手指动了动，说：“她还有麦田呢。”

“麦田又不会陪她说话，也不能被她驯养。”

纪乐惆怅的皱起眉，叹息道：“如果狐狸就是玫瑰那就好了。”

狐狸怎么会是玫瑰呢。

秦意心里默默的说着，想来想去，偷偷试探着抓住了纪乐的一根手指。

竟然没有被挣开！

他惊奇的看过去，这才发现纪乐已经睡熟了，微微的叹了口气，也跟着闭起眼。

不过很快秦意却又睁开眼，起身悄悄下了床去。

第二天早上，纪乐的表情很不好。

他昨晚睡着明明又梦到了以前在钟山，可却又被不知死活的食梦貘偷走了梦。

秦意埋头吃着早餐听他骂了一早上，眼皮都不敢抬。

被连续偷走了两次梦，导致纪乐这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差，好在他有了灵力，也突然被气的有了思路，打算趁着秦意去上班，自己在家冲破身上的封印。

说起来，这个思路还是从食梦貘身上得来的，他的灵力也和梦境一样被偷走，又无声无息的，就像是食梦貘一样。

但众所周知，食梦貘在投食的时候，很容易被梦境外的其他人发现。

纪乐打算小小的冒个险，让罐子鬼上自己的身，而自己的元神则躲在躯体之外观察。

罐子鬼简直要被吓死了，结结巴巴说我不夺舍的。

纪乐嫌弃的说：“我的肉身就是神仙也夺不去，只是叫你帮忙调动灵气而已，想什么呢？”

罐子鬼这才哆哆嗦嗦的点头，诚惶诚恐的按他所说的做。

而正如纪乐所说，罐子鬼即便进入了他的身体，也只是能调动灵力，连操控肉身抬起手指都做不到，似乎被压着千斤重的棉被，呼吸都累。

纪乐的想法也的确没错，罐子鬼刚刚吃下了凌霄藤，再调动身体的灵力，那个瓶颈一样的临界点便啪的打开。

他站在肉身之外清楚的看到，整个世界像是汇聚了无数的网。

平日看不见的丝线链接，来自四面八方，最后竟然汇成一张大网，将他的身体盖住。

纪乐立刻以元神本身的力量去试图撕破这网，可最后只撕出一个小小的破口，灵气就已经被迅速的抽取干净，那网很快也跟着散了。

这可真是叫人生气。

罐子鬼立刻从纪乐的体内弹了出来，纪乐元神归位，果然体内又只剩下了一丝灵力，只是他再补充了灵力，能明显的感觉到灵力的容量变得更多了。

罐子鬼累的动都不想动，问：“成功了吗？”

纪乐点点头：“看来还是有作用的。”

他神魂的力量足够强大，显然那张网并不能克制他，只是溜得比较快而已。

罐子鬼也弄不懂怎么回事，只是听话而已，见他点头，跟着开心起来，不一会发现自己的鬼气强了一些，还很惊喜的和纪乐讲。

纪乐当然知道了，因为刚刚他体内的灵气在溜走的时候被罐子鬼吸收了一点点，已经化成了容易吸收的鬼气。

这也恰好能够证明，这类似封印的阵法的确是在转换他的灵气。

呸！不要脸！

纪乐心中骂着，却不知道城市的另一端，正准备出门的栖语体内忽然肺腑撕裂的痛，没等走到楼梯，就吐出血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两眼发黑，回头敲门，屋里的狐狸精立刻开了门，将他扶进屋里。

栖梵从没见过栖语这样狼狈，一改先前的麻木表情，着急的问：“我要送你去医院吗？”

栖语摆摆手，良久才缓过劲儿来，吐出血水，有气无力的开口：“是犼兽……”

栖梵皱起眉替他输入灵力：“师兄，你和犼兽到底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他总是会影响到你？”

栖语面色发白，沉默许久才摇摇头。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