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一瞬间,叶怀宁的心沉到了谷底。
季饶回去自己住处,洗完澡已经快凌晨三点,但没有睡意。
一根烟接着一根,脑子里不断浮现起的,全是叶怀宁含着愤怒、失望、难过的那双眼睛,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叶怀宁,在叶怀宁让他走之后。
拿着手机点开和叶怀宁的微信对话框,想跟他说点什么,哪怕是道歉也好。但迟迟没有点击发送,叶怀宁不需要他这样没有任何诚意的道歉,他说得再多,都只是苍白无力的狡辩。
季饶低下头,疲惫地闭起眼。
他大概,真的错得离谱了。
叶怀宁在客厅沙发里浑浑噩噩睡了一夜,早上被落地窗外透进的阳光晒醒。恍惚睁开眼,看到满地狼藉,才觉昨晚的一切并不是他的一场梦。
手掌伤口的血在浸透了半张纸巾后终于止血结痂,叶怀宁慢慢撕下纸巾,木然看着那一道伤疤,一时间好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等家中保姆来上工,惊讶看到这满地的瓷器、玻璃碎片和砸坏的东西,叶怀宁终于回神,交代了一句“全扔了,收拾干净”,上楼回房。
沉入水中,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冰冷的身体终于找回一丝暖意。
将透不过气时,叶怀宁猛地破水而出,靠在浴缸上大口喘气,抬起手,按住颈后腺体,疼痛让他几欲窒息。
重新开机,手机里有凌晨三点多季饶发来的微信消息。
“你记得要去医院,你的手一定要让医生处理。”
叶怀宁盯着那一行字,片刻后删除了消息。
下午他回了一趟公司,今天有个一早定好的看片会,不能不去。工作结束已经是傍晚,没有胃口也不想回家,叶怀宁开着车去了城外兜风。
上次和季饶一起去过的那个山顶,这回只有他一人。
停车后叶怀宁倚在引擎盖前,点了根烟,看天边如残血似的最后一点夕阳。
山上的风大,吹得人分外难受,叶怀宁却不想动,只有这么一刻,他是难得心平气和的。
最后一丝余晖收尽,夜幕渐垂。
叶怀宁扔掉手中烟头碾灭,转身打算走,身后出现了另一辆车。看清楚从车中下来的人,叶怀宁眼瞳一缩,冷下了神色。
邓伽来嘴里叼着烟,似笑非笑:“叶总,又见面了。”
他的身后,还跟了三四个人高马大的壮汉。
叶怀宁沉声:“你想做什么?你跟踪我?”
“怪只怪叶总太不小心了,我都跟你一路了,你现在才发现?”
邓伽来脸上的笑褪去,神情陡然变得阴沉:“叶总做事这么绝,如今我一无所有,这笔账只能跟叶总算了。”
晚上有优讯视频的年中盛典,季饶要登台表演,傍晚之前就到了现场进行彩排。
昨天刚成团出道的新男团也在,今晚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登台演出,季饶的表演顺序在他们之前,彩排也安排在一起。
季饶心不在焉,彩排暂停了几次,后面甚至有工作人员过来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季饶摇头,强压下心神:“没事,抱歉,再来一次吧。”
台下等候彩排的男生们小声议论:“季老师今天是不是有点不在状态啊?”
“可能吧,说不定是身体不舒服。”
林琛盯着台上几次走神的季饶,目露担忧,身旁的徐因醒意味不明地一声笑,压下声音问他:“听说你也要签盛星?合同走完了吗?”
林琛没接话,徐因醒啧了啧:“我劝你还是赶紧找下家算了,季老师都未必会再跟盛星续约,你进来做什么?跟着季老师双宿双飞不好吗?鱼和熊掌都想兼得,这个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林琛猛地转头看向他。
徐因醒镇定自若,嘲弄一笑:“难道不是?帮个忙吧,你可千万要帮我把季老师给牢牢拴死了啊。”
徐因醒声音压得极低,尖酸带刺,林琛难堪地别开脸。
叶怀宁被人推进车里,知道跑不掉,他没有试图反抗。
车子发动,往远离城区的方向去。
叶怀宁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右手藏在衣服口袋里,紧握住手机,用指纹解开了锁屏。他给季饶的电话号码设置的是快捷键一,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凭着感觉摸索到的最简单的拨号方式,他能求助的人只有季饶。
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跟自己过不去,季饶也好,其他谁也好,他都得试一试。只要季饶发现他这边的不对劲,立刻报警,就能借助手机定位找到他。
季饶的彩排结束,没有立刻下台,徐因醒林琛他们也上了台,因为两边中间串场时有个互动,工作人员正跟他们商量互动的细节。
季饶依旧神游天外,抬眼间瞧见不远处一个盯着他们这边的工作人员神色乍变,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一抬头,就见头顶上刺目的灯光架正朝他们的方向倾倒过来。
尖叫声四起,整个舞台上瞬间乱成一团。
轰一声巨响后,季饶倒在地上,只觉手臂剧痛,冷汗一瞬间就出来了,眼前甚至黑了好几秒,直到林琛颤抖还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季饶,你还好吗?你有没有事?”
季饶深吸气,勉强缓过劲,灯光架就落在他身边,一根支架正好砸在他手臂上,其他人都在架子倒下来的瞬间避开了,站在灯架正下方的林琛被他用力推了一把,逃过一劫。
季饶的左手臂已经不能动弹,他痛得满头大汗,身边都是围上来的工作人员,林琛吓得面无血色,双眼含泪,不敢随意触碰他,季饶艰难地闭了闭眼,一句话都再说不出。
叶怀宁试着重拨了几次电话,因为是盲拨,不知道真正拨出去没有、接通没有,他只能赌,赌季饶接到了他的电话,发现了不对。
天色彻底黯下时,叶怀宁被人从车上拉下,推进了一幢烂尾废弃的别墅里。
邓伽来让人捆住他的手脚,叶怀宁冷眼看着面前这个神情狰狞扭曲的男人,又一次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
邓伽来一脚踹过去,泄愤一般:“你问我想做什么?!”
叶怀宁被他踢到腰上,侧身避开,依旧挨了一脚狠的。
“我现在工作没了,老婆带着儿子女儿跑了,都是拜你所赐,你还敢问我想做什么!”
邓伽来气不过,又上去甩了叶怀宁一巴掌:“我不就是看上了你的小情人吗?你舍不得就算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你偏要把我往死路上逼!要不是你做得太绝,我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叶怀宁一阵耳鸣眼花,咬着牙问:“你把我绑来,总不会只是为了打我一顿泄愤,你到底想要什么?”
邓伽来粗喘着气,恶狠狠地说:“你老子不是有钱吗?那就拿钱来买你的命!”
叶怀宁稍稍松了口气,只是要钱而已,那就还有周旋的余地。
邓伽来叫人来搜叶怀宁的身,搜出了他身上的手机,看到最新通话里五六通都是打给季饶的电话,且就在半小时之前,这人刚刚平息一点的怒气瞬间又烧了起来,再一巴掌甩上叶怀宁的脸。
“你还敢给他电话求助?你挺能耐的啊?可惜那边一通都没接,也没打回来,我看他现在还不知道你在我手里吧?”
邓伽来咬牙切齿,叶怀宁心神一沉。
邓伽来接下来的举动彻底打碎了他的希望,这人记下了他手机里叶家大宅的电话号码,交给自己手下出去联系,再将SIM卡取出,关机,狠狠砸烂了他的手机。
做完这些,邓伽来一手扯住叶怀宁的头发,厉声警告他:“还想要你这条狗命就少耍花样!”
叶怀宁闭眼,他现在只希望叶家接到电话的,是他爸的人。
之后几小时,邓伽来有如狂躁症患者,一时发疯打砸东西,一时对着叶怀宁拳打脚踢,一时又痛哭流涕骂天骂地。
叶怀宁浑身疼得厉害,咬着牙根不敢发出声音,怕再激怒这个神经病。
他在浑浑噩噩中想到要是今天自己不走运交代在这里,想必不会有几个人真正伤心难过,他这一辈子,就算是白活了。
他真的不甘心。
夜色渐沉时,邓伽来那个疯子大约累了,终于停止闹腾坐了下来,他的一个手下进来,小声跟他说了几句什么,叶怀宁太难受,没有心思听。
再之后邓伽来变了脸色,起身脚步匆匆地跟着人出去了。
叶怀宁心里打鼓,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什么什么,眼皮子不停地跳。
二十分钟后,回来的是邓伽来的一个手下,给他送来食物和水。
叶怀宁不敢吃。
那人盯着他:“把水喝了。”
叶怀宁更觉得这水有问题,那人见他不肯,直接拧开瓶盖,扯着他头发给他灌下去。
意识逐渐模糊时,叶怀宁隐约听到外头传来的说话声,多出了一个男声,声音有些耳熟。
他想起来了,是叶怀安身边那个一贯阴沉的助理。
那一瞬间,叶怀宁的心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