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2
“刚你一直在打电话,他打不进来。”蓝诀回答。
“哦,那你就告诉他就说可以,让他定了地方告诉我吧,我马上过去找他。”顾里拿着一根芹菜端详着(……),然后又说:“你和我一起去吧,我单独面对这个祖宗我压力太大。”
“好的。”蓝诀拿起电话,开始给Neil回电。
顾里回过头继续看着开架冷藏柜里那些新鲜的蔬菜。刚要拿起一盒沙拉,结果被闪光灯照花了眼睛。
顾里回过头,看见一个年轻人抱歉地对自己笑笑,他正在帮自己的女朋友拍照。
顾里忍了,别扭地回过头。虽然这里的一小盒小番茄价格可以在农贸市场买一个座小山堆数量的小番茄,但是说到底,这也只是个超市。
“有必要在超市里留念吗?!”
蓝诀打完电话之后,看了看背对自己的顾里,然后拿出手机,编写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 “等一下我也来。:)”
而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上海的两个疯子,一个顾里,一个顾源。此刻都在这样的鬼地方。
顾源已经在久光百货楼下的超市里,持续不停地往他的购物篮里丢了很多日本的糖果和茶。
当他犹豫着要不要买一盒来自日本的299块的木糖醇口香糖时,电话响了,顾里来电。他接起来,刚说了两句,就听见身边快门卡擦卡擦喀嚓喀嚓的声音。他有点莫名其妙地回过头,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正尴尬地放下手里的相机。顾源扬了扬眉毛,做了个“你拍照干嘛吗”的表情问对方,对方尴尬地笑笑,停了会儿说:“我们是模特公司的,先生您特别上镜,有兴趣做模特么?”
顾源摆了摆手,转身继续和顾里打电话。
Neil开着他的小跑车,朝巨鹿路开去。他定了吃饭的餐厅。
穿过路口的时候,他本来在看手机的短信,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就突然被闪光灯耀到了眼睛。
“不会吧?这么倒霉?我刚闯红灯被拍了?”
Neil有点郁闷地回过头看刚刚的路口,明明是绿灯的啊,怪了。
而傍晚天还没黑的时候,我和南湘就在酒店的门口,看见了顾里的那辆黑色轿车。同她一起下车的,还有积雨云一般的如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如如今天看起来很飘逸。
而当晚的温泉小聚,因为有了唐宛如的加入,而彻底变成了一场群口相声。
夜色弥漫的露天温泉里,南湘和顾里幽幽地泡在水里。她们把头发挽成极其漂亮的一个发髻,肩膀以下浸泡在水里,清秀的锁骨在雾气里若隐若现。衬着她们身后的假山飞瀑,花草婀娜,我真觉得她们两个美若天仙,就像是峨眉山里修炼的白素贞和小青一样。
而我身边的唐宛如呢,一张条白毛巾粗野地捆在头顶,包得像一个陕西壮汉,她死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块石头上,她头顶一股瀑布垂直落下,哗啦啦地砸在她的胸口,水花四溅(……),而她闭目养神地躺在瀑布下面一动不动地闭目养神……这样的场景真是看得我忧心忡忡。
中途南湘和顾里要了香槟,一个木头的水桶浮在水面上,水桶里装着冰块,一瓶香槟插在冰块里。南湘和顾里优雅地倒着酒,并且把四个高脚杯放在一块平坦的木头浮盘上,在水面轻轻地推来推去。她们两个的动作太过优雅而宁静,看得我这个女人都怦然心动。
更何况我身边有唐宛如这个陕西壮汉。她一边用毛巾哗啦啦往自己身上浇水,像在澡堂洗澡一样,一边对我叹气说:“你看她们两个,太优雅了,太迷人了,像两只天鹅。对比下起来我们两个简直像是两只泡在热水里的海狸鼠。”
我伸出食指摇了摇,说:“你是你,我是我,没有我们。”说完我轻轻接过南湘推过来的漂浮着的托盘,拿下一杯香槟,同样优雅地喝起来。
唐宛如看得心旷神怡,挣扎着朝水桶扑过去,也从浮盘上拿起一杯,用一种怪力乱神的姿势站立在温泉池里,仰头猛喝了一口,然后娇羞地把那个装香槟的桶推回给顾里。
在唐宛如轻轻一推之后,那个桶咕咚一声翻了过去,连杯子带酒加冰块,一古股脑儿翻沉到水下去了。
我和、南湘、顾里我们三个人盯着咕噜咕嘟咕嘟咕噜冒泡的那一处水面,久久不能言语。大概过了十几秒钟之后,我们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当作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此情此景,令唐宛如情何以堪,于是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侧身一头扑在旁边的假山上哭泣,“这也太欺负人了呀!”
但她这一下动静太大,在安静的露天温泉里显得太过突兀,于是我们都看到了一个刚好路过我们旁边的送饮料的服务生“咣当”一声撞在路灯上。
而在上海的天空下面。崇光刚刚从一个摄影棚里走出来。完成了今天一组杂志的拍摄之后,已经晚上10点了。
他和助理走出来,朝停在路边的车子走过去。走了两步,他转身对助理说:“马路对面有人在拍我,可能是八卦杂志的记者吧。我先上车,你过去看看他是什么人。”
崇光回到车上,在包里翻了很久,没有找到药,他弯着腰,沉默着,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助理坐到车上来,说:“没事,是刚刚杂志社的摄影师。他们要拍一些花絮。就是你离开的镜头。”
崇光点点头,然后告诉司机:“送我回家。”
而同一个时候,宫洺正从北外滩的茂悦酒店的大堂走出来。他的白色LAVINavin西服在夜色里看起来像一团白色的雪。他一边朝车走过去,一边转身低下头,对身边的Kitty说:“刚大堂右手边角落,有个人一直在拍我。你去确认下,务必把照片都删除掉。我先回公司了,我爸爸找我有事。”
Kitty点点头,转身重新走回酒店的大堂。
而宫洺快步地走到了他的车上,他关上门,司机把车子开向外滩,消失在一片金色的光河里。
崇光回到家,还没有脱衣服,手机就突兀地响起来。
这个独特的专属铃声,大概一两年都不会响一次。崇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接起来。
他听了一会儿之后,小声说:“我不想来。有事你在电话里说吧。”
他握着手机没有动,站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静静地听着对方说话。
过了一分钟,他对手机说:“那你等着,我过来。”
我们一直泡到晚上1点,才从温泉里爬起出来。
我和南湘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我莫名其妙觉得有灯光闪了一闪,我当时一惊,抓着南湘:“我靠,刚不是闪光灯吧?我们被偷拍了?!”
南湘一边用毛巾擦她的头发,一边说:“得了吧,谁偷拍我们两个呀,你以为你林志玲啊。而且,要拍也要趁刚刚在里面赤身裸体的时候拍呀,你觉得你穿着衣服有人看么。”
我看着优雅的南湘,被她的话绕住了,过了两分钟才听出她在骂我。
也许是我们对唐宛如太过分,等到第二天早上我们要回上海的时候,报应来了。顾里的车死活开不了。那个司机在顾里冷静而无声的目光里,我看他连死了的心都有。顾里还皮笑肉不笑地幽幽地站在边上,装作随口意地问着类似“你家应该就你在上班吧?”“儿子还在念书么?”“最近市场也不景气啊,到处都在裁员”之类让人毛骨悚然的问题。
我和南湘看不下去了,于是拖着顾里,说服她去乘火车,反复地告诉她D字头的火车从南京到上海只需要2两个小时。我既然有信心把顾里从上海搞到南京来,那么,把顾里从南京搞回上海去,那就更容易了。——但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要说服顾里乘坐一种她从来都没乘坐过的玩意,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顾里坐到了火车的软座席上的时候,依然铁青着一张脸。而且她更加过分地是拉住走过她身边的列车员,一脸不耐烦地对她说:“拿杯橙汁给我。”说完了,转过头对唐宛如说:“把遮光板拉下来,怎么还不起飞?”
我和南湘扶住了额头,内心充满了焦虑。
当我们再一次站在了静安区的这个别墅小区的门口的时候,我真是觉得做了一场梦。
顾源和Neil都站在门口等我们。我看见这样两个绝顶帅哥,心情真是好得不得了。更何况我还和他们两个同床共枕过,关系匪浅。
我张开双臂朝Neil飞奔过去,用力跳到他的身上,抱紧他的脖子不肯松手。他个子太高,我的腿都够不到着地。他身上那种暖洋洋的和煦香味,再一次把我包围住了。鬼知道这个香水一滴需要多少钱,但是,我真的想说,物有所值!
只是,Neil好像并没有和我一样激动。
我正在奇怪,就听见站在顾里面前的顾源,低声问我们:“你们……听说了没?”
那一秒钟,一种极其怪异而恐怖的感觉把我立刻包围了。,就像是我的身后悄悄地站着一个幽灵。我忍不住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
我全身的汗毛包括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这种恐惧感让我更加抱紧了Neil。
顾里的脸色也不好看,她应该也被顾源的这种表情吓住了。她说:“听说了什么,别装神弄鬼了,说吧。”
【四天之后】
当我和南湘从浴室出来之后,我已经洗过澡了。
而顾里已经新换上了一套黑色的丝绒礼服。简洁的款式,领口很高,几乎可以把她的半个脸埋进去。
我裹着浴袍,走到她面前去,我伸出手抓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我的一滴眼泪掉在她白皙而修长的手指上,我说: “顾里,对不起。”
她揉了揉我湿漉漉的头发,对我说:“没事。你去把头发吹干,然后去换衣服吧。”
我对着镜子整理好了衣服,看了看镜子里穿着黑色大衣的自己,看上去苍白而憔悴。我找了一只支桃红色的唇彩,淡淡地上了一点。否则我看上去就像一个死人。
我走出房间,南湘已经在客厅里了。她换上了另外一套黑色的衣服。
她站起来,拉起我的手。
“我们走吧。”
上海下起了难得的雾。
白茫茫的一片。
天气预报里说今天会有一场大面积的霜降。气温将在两三天里急剧下降。
上海漫长而寒冷的冬天,开始了。
我、顾里、南湘、唐宛如,我们挤进顾里的黑色的轿车里,我回过头看了看我们小区的大门,有那么一瞬间,我像是看见了简溪。他正在走进我们的小区里去,走到我们住的那栋别墅的门前。他的背影,像极了当初他离开上海时,留给我的那一个。
残酷的,、温柔的,、眷恋的,、模糊的,背影。
我缓慢地把车窗摇上去。然后顾里对司机说了“出发”。
南湘伸出手来握着我,但她的手冰凉一片,我心里突然一阵莫名其妙的抵触,于是我轻轻地把手缩了回来。我转过头靠在车窗上,没有看她。
汽车缓缓启动了,我们出发,前往徐家汇教堂参加那里里,举行的、崇光的葬礼。
车窗关起来的时候,也把各种嘈杂的声音隔绝在了窗外。
包括某个角落里对着我们的,、相机按动快门的声音。
卡擦喀嚓。卡擦喀嚓。
卡擦卡擦卡擦卡擦喀嚓喀嚓喀嚓喀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