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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烈仰望着太华, 清冷的双眼中, 赫然流下泪水。
太华扶起他,目光落在他的身后, 只见两条铁链拴在他纤细的脚踝上, 还有两条,从羽翼中贯穿而过。
云烈苦楚地呢喃:“我走不了……”
“你想跟我走吗?”太华注视着他清澈见底的眼眸。
云烈咬住下唇。
“不想?”太华逼问。
云烈迟疑:“我……”
太华漠然道:“妖界这么腐烂,你还依然心有眷恋?”
“是的,”云烈痛苦地应了一声,语气苦涩, “妖界腐烂, 但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世家高层将我当未来妖王培养,而我却入魔……”
“你视我为耻辱?”太华悚然出声。
“不,没有!”
太华眼角微眯,死死盯着云烈的眼眸,想从中看出他心底最本真的态度。
云烈喃喃道:“是我背叛妖界、背叛了家族,也辜负了对我寄予众望的子民。”
“别天真了,”太华淡淡地说,“你的家族和你的子民, 本就无法两全, 只要你是云阳氏, 就算登基为妖王, 那些子民寄托在你身上的重望都终究会被辜负。”
云烈咬紧下唇。
太华双臂环紧, 吻住他, 唇舌慢慢抵磨,一点一点濡润他干枯冰凉的嘴唇,含混地说:“这个道理你何尝不懂?明明早已在你心底滚过无数遍了。你爱你的子民,但你救得了他们吗?你可是云阳氏。”
“是……我是云阳氏……”
鹤者,天下清虚之物,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至尊、至贵、至清、至高。
太华声音低柔中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烈儿,我的小仙鹤,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尊贵。”
世家与平民向来在天平的两端,云阳氏越是尊贵无匹、出尘脱俗,那些站在天平另一端的平民们就越是低贱卑微、深陷泥潭。
云烈惨烈地闭上眼睛。
“带我走吧,”他喃喃地说,“带我离开这里……”
太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温柔的亲吻落在他白得近乎半透明的眼皮上。
突然,云烈蹙起双眉,喉间发出一声痛不可耐的闷哼。
太华冷下眼色,只见黑色的符纹迅速从云烈瘦削的脖颈爬上两颊,每一道符纹都好像有生命,沿着毛细血管爬满了大半张脸颊。
“禁魔纹?”
“嗯……”云烈发现自从见到太华,自己对疼痛的忍耐力就悄然变弱了。
太华指尖飞快地动了一下,在云烈眉心破开一个狭长的伤口,将炽热的魔血灌注进去。
云烈感觉到一股霸道的力量顺着伤口灌了进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战栗,他死死咬住牙关。
“乖。”太华笑了一下。
他低沉的声音温柔又魅惑,云烈疼得大脑一片空白,分辨不出他说的是什么,但仅仅是听到他的笑声,便已经心尖酥麻,。
下一秒,一种剥皮抽筋、洗血伐骨的灭顶痛苦从四肢百骸传上头来。
云烈不由得痛呼出声:“啊……太华……”
太华:“很疼?疼就忍住,心里多想想我们的感情。”
“唔……”云烈低哑地呜咽,当真就咬紧牙关,硬生生忍下疼痛。
太华额头渐渐渗出汗珠,嘴唇无声翕动,催动魔血沿着云烈的全身疾速冲撞,缠上他身上的禁魔纹,狠狠绞杀。
云烈无声地倒了下去。
太华眼眸深沉,他的小仙鹤是天纵英才的世家少主,为镇压他体内的魔性,妖界不惜用上早已被封禁多年的严苛咒纹——宁愿他死在这禁纹下,也绝不能让他落入魔城。
禁魔纹凶悍异常,不但没被绞杀,反倒吞噬魔血,气势汹汹地反杀回来。
太华扫一眼云烈紧闭的双眼,咬住舌尖,重新将魔血灌入云烈眉心,却不再谋求杀机,而是以魔血为引,将禁魔纹渐渐引入自己血管中。
许久之后,最后一缕符纹从云烈皎白的脖颈上褪去。
太华缓缓收回手,出神地看着云烈的脸,眼神中承载着从未流露出的柔情,片刻,他转过脸,喷出一口血来。
他抬起手,抹去唇角的血痕。
修长有力的手指上,黑色的符纹顺着指尖伤口往上爬去,如同调皮的小蛇缠绕在他的掌心。
抹去血痕,他俯身,温柔地吻在云烈眉心的伤口上。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惨烈哀嚎。
太华蓦地回过脸去,心下一惊——烈火燎原的战场上,阴天子高大的身影轰然裂解。
他霍然起身,抱起云烈刚要走,发现四条铁链死死将云烈拴在圣塔的范围内。
他集全身之力击断铁链。
“啊……”云烈疼醒,浑身已经如同被汗水浸湿。
“醒了?”太华笑笑,来不及多说,“醒了就抱紧我。”
“是。”云烈揪住他的衣服。
随着阴天子裂解,被鬼气压制的烈火反压回来。
二人被围困在了火海中心。
云烈哑声:“这火是用上古禁咒召唤出来的,可以燃烧魔灵。”
太华自然知道这火的厉害,从云烈被镇压在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与这火焰交手了无数次。
云烈:“我带你出去。”
“你现在不行……”太华断然拒绝。
云烈从他怀中挣扎着站起,羽翼霍然展开,抱起太华腾空而起,在火舌的追逐下,直上重霄。
两条断裂的铁链穿在翼骨上,在空中强烈的气流冲击下,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云阳烈!你这叛徒!”空中传来一声暴喝。
云烈停住。
远处一大片黑压压的影子,从天际疾驰而来。
“那是什么?”太华嗤了一声,刚要说话,突然发现云烈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仿佛有什么极为惊悚的事情在眼前发生。
他放眼望去,见到那群影子靠近过来,原来是一大片羽族战士,他们仿佛还夹带着什么东西。
他眯起眼睛,认出那是无数囚笼。
为首者近到眼前,悬浮在空中,太华发现他与云烈有着相同的清冷眸子。
云阳氏家主,云烈的父亲。
“你敢叛逃?”家主冷冷地发问,“你可曾想过叛逃的代价?”
云烈没有回答,他正死死盯着家主身后侍从手里的囚笼,只见里面关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姿势怪异地委顿在囚笼中,仰着脸望向云烈,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