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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陆行舟跌下去的瞬间甩出骨鞭, 想缠住石饮羽, 却见他的身影猝然消失。
陆行舟一怔。
下一秒,仿佛有一只大手从下方托起了自己, 陆行舟尚未来得及转身看去, 先察觉到一丝独属于石饮羽的安心气息。
一大团黑色的魔气包裹在他的身体上, 将他与冲天的火焰隔绝开, 迅疾而又平稳地往下落去。
飓风从地底冲出, 烈火遮天蔽日。
呼啸的风声中, 传来摄政王泣血的嘶喊:“妖神在上!今日信女以数十人为祭,烈火焚身,血肉献上, 以求妖神庇护,佑我妖界, 屠尽逆贼, 永世恒昌!”
“恒你麻痹!!!”任不仁的吼声从下方传来。
“老任!”陆行舟大叫,焦急地寻找他的身影。
烈火遮蔽视线, 他没找到任不仁的生硬, 却见一片飞扬的长发从视线中闪过,颜如玉惨叫着坠落下去:“啊啊啊啊……组长救我……”
陆行舟下意识伸手去抓, 指尖碰触的瞬间, 颜如玉已经跌进下方熊熊的烈火中。
“不!!!”陆行舟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 脑中忽然一闪, 他抓出那张局长给的黄符。
身边飓风烈火疯狂肆虐, 惨叫声不绝于耳,陆行舟双手合十,夹紧符纸,竭力凝聚浑身的力量,嘶吼着催动符咒。
法诀缓缓发动,陆行舟感觉到一种摄人心魄的浓烈哀伤,让他心头剧恸、浑身颤抖,一股不可抵抗的神秘吸力从符纸中传来,从他的指尖,源源不断抽走澎湃的妖力。
眼前忽然绽放出夺目的白光,符纸迅速布满冰霜,如同一张爬满冰裂纹的薄片,眨眼间融化在沸腾的火焰中。
空中响起震耳欲聋的龙吟。
一个巨大而又美丽到令人震颤的身影从白光中奔出,逆风抖开飞舞的长毛,仰天长啸,扑进地底的烈火中。
“那是什么?”石饮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陆行舟:“不知道,仿佛是一只白狐?”
蓬松的大狐尾在眼前拂过,陆行舟突然伸手,抓着狐尾猛地一个纵身,和石饮羽一起滚落到白狐的背上。
白狐冲进火焰中。
摄政王惊怒的叫声从下方传来:“涂山兮猗???”
涂山王!
飓风与烈火呼啸而出,陆行舟死死抓着白狐的颈毛,只见那白狐在火焰中灵活地翻滚腾跃,接住坠落的人们。
“涂山兮猗!你敢毁我的献祭!”摄政王浑身浴火,从地底飞出,双翼挥动,熊熊烈火席卷而来。
白狐九条庞庞的狐尾逆风展开,在冲天的火焰中恣意飘扬,他四蹄踏冰,所到之处,墙壁上瞬间结出厚重的坚冰供他踩踏。
他猛地转过身,迎着烈火喷出惊心动魄的暴风雪。
雪浪奔腾,如波涛万丈的海啸,与烈火相击。
刹那间,如同一瓢冷水泼进热油里,耳边炸开刺耳的爆裂声,空气中瞬间弥漫着遮天蔽日的炽热水蒸气。
白狐一跃而下,扑到摄政王身边,一口咬在她的左翼,摆头一甩,将摄政王甩出地洞上方。
接着凌空一个转身,踩着墙壁盘旋飞跃而出。
外面已是血流成河。
在祭台陷落的时候,一直对峙的平衡终于被打破,双方短兵相接,杀得附近积雪已经全变成触目惊心的血泊。
任不仁重回地面的第一时间就一扬手,将一个信号弹发射出去。
摄政王重重跌在地上,遍体鳞伤,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见一双半旧的棉靴出现在眼前。
她狰狞地笑了一声,抬起头:“涂山兮猗,没想到你居然还留了一手。”
白狐在跃出地洞的瞬间已经变成人形,是个长相颇为秀美的男人,柔而不阴,穿一身过时多年的旧棉袍,袖着手站在她面前,轻声道:“阿箫,我一早都告诉过你,我夜观天象,觉得你命中有此一劫,让你买我的护身符你不买,如今落得这步田地,岂不是自作自受?”
摄政王:“你明明死了……”
“有的妖死了,他还活着,而有的妖活着,她已经死了。”涂山兮猗温柔地说,“败在我的手里,我劝你愿赌服输。”
“你明明死了!!!”摄政王执拗地问,“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勤学好问。”涂山兮猗微笑,转眼看向旁边。
石饮羽已变回人形,周围遍地血污,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他单膝跪地,扶着陆行舟坐在自己腿上。
陆行舟双目紧闭,嘴唇微微翕动,仿佛十分疲惫。
涂山兮猗皱了皱眉:“西陵光?是你催动符咒放出我的?你们兄妹两个搞什么?”
陆行舟从口袋里掏出那片枫茄叶子,呈现在别人眼中的样貌悄然恢复。
涂山兮猗:“你是谁?”
“特侦组,陆行舟。”
“特侦组?你是降魔师?”涂山兮猗道,“怪不得你能催动符咒。”
摄政王明白:“你借了他的力量,你并没有复生,你现在只是一个幻影!”
石饮羽闻言,蓦地抬眼,危险地盯向涂山兮猗。
“呀呀呀,”涂山兮猗连忙摆手,“这位朋友请稍安勿躁,在下并没有借他太多力量,你看我身体是不是比刚才透明了一些?说明我的幻影在逐渐消散,毕竟借的不太多嘛……”
“多少?”石饮羽问。
涂山兮猗掐着手指头:“最多0.5成。”
“放你娘的屁!”陆行舟喃喃地骂,“你跟局长那老不死的沆瀣一气,联手坑我,我特么竟然忘了,那老不死是妖物出身,当年你做妖王,你们肯定有什么PY交易……”
涂山兮猗倒吸一口冷气:“我不是,我没有,不要诋毁我!”
石饮羽沉声:“究竟怎么回事?”
涂山兮猗想了想:“这事要从三千年前说起……”
“长话短说。”石饮羽打断他。
“……”涂山兮猗顿了顿,简短道:“我早料到西陵箫这疯女人不会放过我,所以被流放去钩吾之山的前夜,就分出一抹妖灵封在符咒中,交给我的挚友——按这位小朋友的说法,他现在应该是局长——什么局?”
“计生总局。”陆行舟恶声恶气。
涂山兮猗惊叫:“他堂堂降魔师去搞计生了?”
“不错,”陆行舟道,“左手拿套右手拿环,少于二胎强制受精,多于二胎人工流产。”
涂山兮猗严肃道:“……挚友一直都是一个有理想的妖。”
陆行舟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些许精神,看向眼前这个妖物:“虽然你借走我的力量,但还是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你救了这么多人。”
涂山兮猗摆摆手:“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会有事,你身上有一层魔气保护……你的力量很奇怪,”他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你体内既有妖力又有魔力,还有降魔师的力量,这么乱七八糟的,居然还没死。”
“天赋异禀,羡慕不来。”陆行舟随口说,看着他比刚才好像更加透明了一些的身体,突然道,“你原形是白狐?”
“我们涂山氏还有氏歌呢——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涂山兮猗的眼眸黯淡下来,“可惜,涂山氏全族已经亡于钩吾之山,世间空唱涂山歌……”
陆行舟:“没有,你的儿子,涂山攸昌还活着。”
“什么?”涂山兮猗一愣,激动道,“他怎么活下来的?他在哪里?他……他过得好吗?有没有饭吃?有没有钱花?他有没有受欺负?”
一连串问题一股脑地抛了过来,陆行舟笑道:“他生活很好,很安全,吃饱穿暖,至于有没有受欺负……”
他看向摄政王,淡淡地说:“如果没有这个疯女人的追杀,大概算是无病无灾……”
涂山兮猗一把揪起摄政王的头发:“你连一个孩童都不肯放过?”
“不错,”摄政王挑衅,“我早立过誓,有我西陵箫在的一日,终将灭你涂山兮猗全族。”
“就因为我放了风极反?”
“不错,就因为你放了风极反!”
涂山兮猗:“你真是个疯子,你明明爱风极反,却还要那样折磨他,他对顾曲求而不得,你就施幻术迷惑顾曲,你那是爱?你那是变态啊!”
摄政王面目狰狞:“我不爱风极反,我只恨他,他杀了我的母亲。”
涂山兮猗:“你母亲杀了顾曲啊妹妹!”
陆行舟倚在石饮羽身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好戏,闻言小声道:“什么情况?顾曲死过吗?”
“他一直自称是一介老鬼,”石饮羽道,“应该死过。”
陆行舟:“可我看他的身体不像义躯。”
“作为义躯使用者,我附议,”颜如玉从祭台地洞出来后一直昏迷,这会儿才悠悠转醒,听到他们的对话,趴在地上举起手来,“顾老板的身体不像是义躯,没有人会搞个又瘸又瞎的义躯,慕残吗?”
“有意思,”陆行舟点头,搓着手指头道,“总感觉看这种好戏的时候手里缺点什么。”
颜如玉从被凤火烧成行为艺术的貂皮大衣里摸出一把瓜子递给他。
涂山兮猗揪着摄政王还要痛骂,外面忽然杀声震天,一群白袍银甲的士兵冲杀进来。
又有一阵杀声在背后响起。
陆行舟回头,看到真正的刑狱大臣带着亲兵冲了出来,他身后竟然跟着一身戎装的降魔大臣。
“我靠!”颜如玉惊叫,“这废物吃豹子胆了?”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陆行舟随口道,想到降魔大臣之前与自己的对话,心头不由得浮起一丝失望:想让一个人改变他从小一直被灌输的想法,真的很难吧,降魔大臣即使已经萌生了悲悯的意识,但他终究是世家子弟,有些思想是深深刻进骨血中的。
降魔大臣大叫:“喂!你放开我姐姐!”
涂山兮猗抬眼看向他:“西陵韶,你不认识我了吗?”
降魔大臣愣住:“猗……猗哥哥?”
“不错。”涂山兮猗微微一笑。
“鬼啊!!!”降魔大臣一蹦三尺高,抱住刑狱大臣的肩膀。
刑狱大臣嫌弃地撕下他,扔给身后的亲卫,冷声:“废物!”
他看向陆行舟和石饮羽,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旁边一个亲卫大叫起来:“大人,就是他们!抢我们衣服,还把我们丢进女厕所!”
“……闭嘴!”刑狱大臣恼羞成怒。
双方对峙。
降魔大臣道:“坐下来谈判吧,你们先放开我姐姐,我们一定会好好谈……”
“可惜我们不想谈了。”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青涩声音响起。
众人望去,见到斩衰会的阵营中默契地分开一条路,一个身着笔挺戎装的少年带着一条披着战甲的栗色大狗,从人群之中走出。
涂山兮猗看着他,嘴唇微微哆嗦起来:“攸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