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 身份败露

幽若回绝情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白子画房里黑着,似乎是休息了。

元气损伤太厉害,时间有限,他等不及慢慢修炼恢复,只能强行逆天借助外力弥补或是用内力强制催发。本来仙身已失大半,自然是负荷不了,时常陷入昏睡。

白子画成仙百余年,就算是休息,也是冥思静坐,一面修炼一面吸收日月天地的灵气。却没想到连睡觉都很少的自己,居然还会做梦。梦里全是他提着断念一剑接一剑刺在小骨身上,他的白衣,她的脸上,到处都是血。

花千骨此刻隐身于院中的桃花树上,心绪无比杂乱。她去而复返是因为糖宝兴高采烈的找到她跟她说了最后拜师大会发生的事。

“骨头骨头!尊上把幽若收入门下,做了长留第一百二十八代弟子啊啊啊!”

“我知道了,收就收了吧,就当多个师妹,至少好歹师父还没有不认我。”终归还是收了,花千骨彻底绝望,无精打采的低头安慰自己。

“傻骨头,你忘了自己的辈分了!你是一百二十七好不好!!幽若不是尊上的徒弟!是你的徒弟啊!!”

“虾米?!”花千骨像被点穴一样惊得一动不动。

糖宝打她掐她咬她:“我就说尊上怎会说话不算话,食言会长肥的!哈哈哈!”糖宝好开心,之前因为白子画对骨头的惩罚还恨他恨得要死,一看见就吹胡子瞪眼睛的,现在总算有一小点原谅他了。

怎么可能?!幽若怎么成了她的徒弟?!她明明人都不在,怎么就凭空多了个徒弟出来!

太想跟白子画问个清楚,再顾不得许多,一眨眼,又溜进长留跑到绝情殿上来了。

可是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守门神一样在院子里的树上蹲着,眼巴巴望着房门发呆。

呜呜呜,想见师父,想激动的一头扎进他怀里。

师父,你真的没有不要小骨?

就在这时,听到以前自己房间里传来幽若的一声尖叫。心头一震,莫非杀姐姐掳人掳到绝情殿上来了?!

正想飞奔过去,却见幽若喜滋滋屁颠颠的手中捧了个盒子,笑得花枝乱颤的向白子画的房间跑了过来。

花千骨愣在树上,张着嘴巴半天反应不过来。

什、什么!?

糟了!

幽若门也不敲,直接就推开白子画的房门闯了进去。

花千骨气呼呼的横眉冷对,龇牙咧嘴,一百万个的不满。师父大人在睡觉呢!她怎么能就这样冲进去!就算没把师父吵醒,要是不小心看到师父没穿衣服,她这就下去把这丫头给毁尸灭迹了!

“幽若,什么事?”白子画手指轻弹,房间东南和西北角的夜明珠顿时亮了起来,照得有如白昼。

“尊上!我今天终于拜师了好激动!睡不着觉,就爬起来在师父的房间里翻翻翻!结果没想到在床底下的暗格里找到了这个盒子,应该是师父以前藏起来的。”

“什么东西?”

“尊上!你啊!好多你啊!你看!”

幽若打开盒子,里面竟全是花千骨以前的心血画作,几近上百张,张张画的都是白子画。幽若小心翼翼的摊开来,献宝一样拿给他看。

外面树上的花千骨紧张激动得快要抓狂了,有没有搞错,这样都被她翻出来?!

她不但未拜师之前就和师父住在这绝情殿上,还那么多房间不选,偏偏住在自己的房里。住了不算,还东翻西翻,把自己以前藏好的那些练习画师父的习作也拿出来献丑。呜呜呜,太欺负人了!花千骨喷火掀桌的冲动都有了!抑制不住的怒气和醋意在上下翻滚着,超级想立刻跳下去把那小屁孩暴打一顿。

白子画斜倚在榻上,不似白天神采,又恢复成面色苍白的模样,接过画来静静看着。

的确都是小骨所画,每一笔都下得十分认真,没有丝毫马虎,仿佛生怕一不小心就亵渎了画中人一样。只是她那时画功实在不到家,笔法也不娴熟,手抖个不停,很多线条都歪歪扭扭的,像毛毛虫一样。

可是既然画的是师父,不能因为没画好便随意丢了。依旧珍宝一样好好收藏起来,年复一年便攒下了许多张。

花千骨并不喜欢画画,她只是喜欢画师父,喜欢一边想着他,一边勾画出他的身形,他的眉眼。似乎这样让他一次次出现在自己笔下,便能多了解他一些多靠近他一些。也正是这样的坏习惯,给她惹出了仙剑大会被霓漫天威胁的大祸。

白子画一点点翻看着她的那些画,透过纸张感受着她当初的温度,透过那些线条感受她笔尖下一点点凝结的对自己的爱意,六年相处的点点滴滴不断在脑海中闪现,心头不由一痛。

“尊上,你看我花花师父多厉害啊!连画画都画得那么好!”

幽若嘟着嘴巴,小手撑着下巴,睁大眼睛看着一张张画像,一脸崇拜极了的模样。白子画无奈摇头,这样她居然都能看出画的是自己,真不愧和小骨是同道中人……  “你在床下面找到的?”

“恩恩,师父藏得可隐秘了,不过还是被我找到了。”

看到白子画看她,连忙又张牙舞爪的向他解释:“尊上你放心你放心,我记得你的吩咐,半点都没有弄乱,也没有移动过师父房间里的东西哦!她的衣裳我也没有试穿过,书我没有翻阅过,发饰也没有偷戴过……还、还有啊,我每天都很勤快的打扫来着……”

幽若心虚的低下头,两个食指对戳、戳戳戳。

白子画再次无奈的摇头,连床底下的暗格她都翻得那么透彻,那房间还有哪个角落没被她扫荡过的。

看着幽若冻得有些红扑扑的面庞,像极了当初初上山时的花千骨,不由微微有些失神。

“外面下雪,殿上风大,你尚未修得仙身,骨子还弱。夜里要是觉得冷,便不要睡那玄冰床了吧。”

“呵呵,我不怕,师父能睡,我也能睡。尊上你才要注意身体,不要总穿这么单薄的袍子,难怪病会越来越重。要是师父回来见你这样,会埋怨我没照顾好你,就不喜欢幽若了。”

回来?

白子画轻叹一声,慢慢合上眼。

幽若望着他完美无暇的脸不由得瞪大眼睛,屏住呼吸。啊啊啊!尊上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好看啊,她要喷鼻血了!不行,她要把持住,不可以起邪念,尊上是师父一个人滴!

连忙指着画岔开话题:“这张是尊上在弹琴耶!挖,这张是尊上在写字耶!哈哈哈!连尊上坐在桌边吃饭的也有啊!原来尊上你也是会吃饭的啊!”

白子画望着那副画,画中有他,有扎着两个发髻的花千骨,盘子里还躺着糖宝,围着桌子正在吃饭。

那时的绝情殿虽也谈不上热闹,却不知为何总是感觉很温暖。

“啊!”幽若喔着嘴巴,整个人完全僵化。苍天啊,大地啊,尊上居然笑了。虽然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笑意一闪而逝,可是的确是笑了啊!天啦!她来长留山大半年了,第一次看见尊上笑了啊!原来尊上也是会笑的!

白子画毫无自觉的望向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尊上,你醒了肚子饿不饿,还想不想吃东西啊?昨天的桃花羹味道怎么样?我再去做一碗来好不好?!”被一个笑容迷得七荤八素的幽若笑眯眯的大献殷勤。

还没等他开口回答,却见幽若已经屁颠屁颠的跑出去了。

“尊上你等我一会啊,我马上就做好。”

白子画无奈摇头,那孩子总是活蹦乱跳的,话又多,小嘴说个不停,他耳边总是嗡嗡嗡。虽然头痛,却总也好过一个人在殿上安静诡异得可怕。

轻轻咳嗽两声,合眼轻叹。

小骨,这个孩子这么像你,为师自作主张帮你收她入门。不知你是欢喜还是会生师父的气……花千骨见幽若在厨房乒乒乓乓忙活了半天,然后便听见她抓狂的一声惨叫。

“呜呜呜,又忘了怎么做了,怎么办?!为什么会这么难?!我去找小七去!”

然后粉色身影嗖的出来,飞快的向殿下窜了去。

糟了,花千骨皱起眉头,她要去寝殿中找不到自己肯定身份被拆穿,不过大不了自己不再以这个易容的面目出现。但是她今天刚拜师,风头正盛,妖魔定想抓她,她怎么还敢一个人溜下殿去。

无可奈何哀叹一声,也嗖的跟了上去。

哼,她可不是担心她,更没承认她是她徒弟,都是师父自作主张。只是身为长留弟子,有责任保护她而已。

抢先一步进了厨房,未待喘气,幽若就鬼头鬼脑的钻了进来。

一看见她大喜过望的就扑了上来。

“小七!你果真在这里!我还说你不在我就溜到你寝殿去拖你出来!”

“我、我肚子饿了,每天晚上这个时侯都会偷溜出来做点东西吃才睡得着。”

“哦哦哦,你今天拜师大会上看见我没有!我威不威风?”幽若得意洋洋的说着。

“呃……看见了,恭喜恭喜!”花千骨干巴巴的说着,满头黑线,恭喜什么?恭喜她当上自己的徒弟?!

“嘿嘿,小七——”幽若突然声音拖得长长的,拽着花千骨的胳膊上摇下摇,左摇右摇,嗲声嗲气撒娇道,“我又忘了桃花羹怎么做了,你再教教我好不好?”

花千骨被她摇的头都晕了:“好好好,教教教。”

却未防搂着她腰的幽若突然就动手向她偷袭,想要摘她脸上的假面皮。

花千骨飞身后退,幽若的指尖从她脸上刚好滑过,抓了个空。又立刻反手一掌向她劈来。

花千骨连忙出手一一化解她的攻势,心中暗叫好险,差点被她揭下面皮,看到一张毁容的脸,非吓坏这丫头不可。

“你究竟是谁?!”幽若一看她那么厉害,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立马收回招式,不再攻击,两手叉腰,仰着头质问她。

花千骨不由好笑:“我是小七。”

“胡说,长留山根本就没有你这个人,我昨天晚上就怀疑了,不过一时不敢肯定,今天去书香阁果然查不到你。今晚你居然还溜上绝情殿,到底是何居心?”

花千骨这才想到,应是看见她将自己的画捧了出来,一时心绪起伏,不小心泄了气息,被她察觉了。然后才故意又说什么要做桃花羹,然后又嚷嚷着忘记了,故意引自己出来。

花千骨苦笑无语,她刚刚还纳闷来着,以幽若的聪明机智,昨天一看就会,怎么那么快又说忘记了。却原来是中了她的计。看来做了人家师父的,人突然就会老许多,智商下降,比不过她了。

“你说话啊!你到底是谁?!”

“我是魔界混进山来的。”

“撒谎!你那么厉害!要是魔界的人早就把我抓走了!”

幽若眉头紧锁,想起搂住她时不经意间闻到的那股熟悉的异香,再看看她的身形。两度出入长留山如入无人之地,还潜伏在绝情殿上许久却什么也不做。莫非……她眼睛一亮,心头一震狂喜。

“师父?”

谁是你师父?!花千骨看她竟聪慧至此,再留下去身份就全曝露了。连忙退了两步,就要抽身离开。

“真的是师父!?”幽若见她眼中的惊诧和慌张,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激动得身子都剧烈颤抖起来。老天竟如此善待她么?!今天刚拜完师就让她见到师父了!?

“你胡说什么!什么师父?我怎么知道你师父是哪棵葱!”

花千骨闪电飞出一掌将她推开老远,脚尖轻点,嗖的便向外飞了去。

却没想到幽若一个鱼跃扑了上来,半空中紧紧抱住她的腿,大声哭闹耍赖。

“师父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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